那颗石子便不断地翻涌,跌落河床又飘在岸上,被浪裹挟着前进又几次被挤着退后。
他心里的弦狠狠拨动,熟悉的抵抗情绪悄然滋生。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微弱而破碎的光,但很快,那点波动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执拗的坚定。
他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不知疼痛地扣着死皮,身体也重新绷紧起来。神色认真起来。他仔细想着措辞,语速稍快了一些:
“那些过去的事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被否认存在,伤害就是伤害。它就在那里,发生了。我不可能原谅,也没打算转变对他的恨。我不觉得‘转变’看法是必要的,我也不想‘转变’。”
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也……没什么好重新看待的。”
空调明明依旧保持不变,白羽却觉得有些燥热了,闷得他难以呼吸。
但很快,白羽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状态后,那紧绷的肩膀又一点点松懈下来。
他像终于从回忆里挣扎出来,重新回到了这个温暖安全的治疗室。
他想到了什么。或许是回家路上拂过耳畔的风,或许是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还有很多很多特别多人……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温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轻颤的暖意:
“但是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快乐。真的。”他试着描述,“我没必要在觉得幸福的时候,非得去回想那些不愉快。我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与其反复纠结过去的痛苦,不如珍惜当下感知幸福的每分每秒。白羽也不明白这种念头到底是自我催眠的保护,还是真的对往事的释怀。
可只要一去想,就太痛了;痛了,就让他不愿再去深究。
就像悬着的针,一旦接近就毫无征兆地刺过来,久而久之,白羽就知道不该靠近。
赵闲心始终专注地听着,他没有试图反驳或说服,只是努力透过白羽的语言和情绪,去理解他此刻内心的波澜与挣扎。
他只是偶尔提出一些问题,谨慎地绕开那些明显的心理防线,努力让对话保持在一种让白羽感到安全甚至略感舒缓的节奏里,给予白羽充分的空间。
……
“在我们结束前,我想再次肯定你今天表现出的勇气和开放。你正在一步步地重建信任。对他人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对自已和这个世界的信任。这非常了不起。”
这次的心理治疗依旧以稳定的、支持性的方式结束。
白羽每次都觉得这五十分钟流逝得很快,让他忘了正常的时间。以至于在他推开医院沉重的玻璃门,迎面撞入眼帘的是已然昏暗的天空时,和身后明亮的走廊对比太过鲜明,他恍惚了一瞬。
像是从一个被精心保护的梦境里,骤然被抛回现实世界,傍晚来得如此匆忙,原来秋天真的来了。
秋意已深,白昼渐短,夜色早降。如墨的天空分外缄默,天上的月显得格外清亮,周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点缀着,甚至那些或许还是伪装成星星的卫星。
“这就是月明星稀吧。”白羽望着天空,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