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熟练工。”
“什么意思?”
这次是无关中文水平,只有听懂才能问出来的话。
宋不周抬起眼皮,心道,看,人对不知道的事情总会非常好奇。
柳烬眉头皱了又舒:“没关系,你不想提不用说。”
“没什么,”宋不周打断他,咬了一口甜筒,“十六十八的时候总会受伤,没有人知道,其中某部分是我自己造成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不是故意渲染气氛也不是记不清,是往常被动惯了,忽然主动剖白,失去了说话的条理性,前因后果乱如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自残”和普通意义上的“自残”之间存在区别。
柳烬愣了一下,突然站起来。椅子和地面发出挺大动静,而他的疑问声音却压得很低。
“不是有那个、那个三十……自己?为什么?”
幸亏说的是毫不流畅的中文,路过的英国人只以为是朋友间普通吵架纷纷快步离开。
“你先坐下。”
“我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伤口。”
“没那么严重,”宋不周语气依旧温和,“我只是认为,或许痛觉能加深记忆也能唤醒记忆。”
他似有深意地抬眸。
可仰头太累,继续叫人坐下。
“高中的时候,同学老师家长……几乎所有人都讨厌我,避着我,传言层出不穷,但神奇的是我连原因都想不清楚。和弃白约定看烟花,我没赶到,他坠落山崖,你可能很难想象,我并不是对因果联系心存侥幸,只是我产生某种第六感,觉得一定错过了什么环节,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的环节。”
柳烬目不转睛,手里的冰激凌已经快融化了。
宋不周不去管他,吃着自己手里的雪糕,勉强露出笑容:“所以我想出个方法,刺激自己想起来。”
“后来呢。”
“后来发现……没用,就没再那样了。”
也算是及时止损,如果真走火入魔他们便不会迎来命运般的重逢。
“过去十多年,我甚至会把自然遗忘和失忆的部分搞混,唯一牢不可破的记忆,你知道是什么吗?”宋不周见眼前的人微微摇头,继续道,“是回忆这个动词本身。陷入其中,能幻想出成千上百种发生的事情的可能,每天,每时每刻,会持续到三十死亡的最后一秒。”
他说得直截了当,把人吓了一跳依旧面不改色。
“这样看来,我的一生,真是虚无缥缈。”
人与人是世界与世界从相离到相交,一个世界逝去,“交集”对另一个继续运转的完整性非常重要,也格外珍贵。
那是各种不可抗力唯一无法摧毁的内核,不能是模棱两可的,更不应该成为大片空白。
“柳烬,你的事情我不会追问,但如果和我有关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并不需要善意的谎言,不是吗?”
“没有人能对我负责,但我想对自己负责。”
自渡,自渡,他人爱莫能助1。
宋不周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发声了,侧头吃着蛋筒望向海面,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眼睛里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