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客人工作的地方离咖啡厅不远,可住的地方倒是需要乘坐四十分钟火车,意味着那位女士近几年都已经不在伦敦生活了。
不过隐退后,画家的作品还小众市场中流传,稍加打听,也能得知些真假参半的故事。
薇奥拉回国之前的经历无从知晓,事业的艰难起步与在陆地上最绚烂的时期更是如墙角灰烬已经不受丝毫关注,圈内的人只看到她回归故土后一蹶不振,画风一改往常,扭曲且不流畅的线条使之人气下降的同时备受争议。在众人离去、跌入谷底时,只有一个人全盘接受,高价购买,还邀请她参加有不少人挤破脑袋一掷千金都不见得能露面的盛会。
权利的力量比个人努力带来的影响更广,薇奥拉的名字曾在资本世界里被频频提起,针对她的非议不可避免,但也不乏有人认为名利场中出情种。
而情种,尤其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失去滋味的情种,痴迷程度在旁人的煽风点火里渐渐走向极端。天赋画家被独占欲困起来,而她貌似也心安于此,不需要别墅带锁就已经主动离开本就讨厌的社交圈,再后来是正式退圈封笔,原因众说纷纭,故事有太多版本无从考证。
利维看着眼前的少年,二十一年命运因果,画像重叠,作为局外人联想到这些时瞳孔会不由自主地颤动。
“当初想见她一面,只是因为太多人说我像她。”柳烬好像没发现面前人的愁苦表情,自顾自地说,像直视已经愈合的即将消失的疤痕。
他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早就没有任何想问的问题,只是单纯好奇长相性格这些外在条件,因为在熙壤庄园里听到过太多与亲生父母有关的话题,其中大部分是围绕异国母亲的猜测,所以得知利维是伦敦人的时候开门见山式跟他提起来过,但当初二人之间存在可笑的嫌隙,根本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对话。
却没想到再次相遇的时候,利维已经悄悄展开寻觅任务。柳烬不能理解,懒得理会,后来大概是心理医生的功劳,让不成熟的人缓慢领悟出对方貌似认为这样做能够弥补亏欠,抑或是对那个他只窥见一眼的恐怖房间里的主人公施予安慰。
那就随他去吧。这是柳烬的态度,事实上虽然表面不抱希望,内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好奇。
“现在呢?”利维想知道原因,他对任何选择都不会有意见,只是想知道原因,以及自己擅自的帮助究竟是否有意义。
“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真的。”柳烬声音浅浅的,像在喃喃自语。
“不会又去做了什么疯事,那个管家到现在还有一只耳朵是聋的。”
“我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变态也有正常的时候吧,这次真的什么都没做。”
柳烬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尚可控制,如果真去见面发生意外,无法完成长途旅行才会后悔一辈子。虽然不绝对,但宋不周的存在的确让自己更清醒理智,当然,除了面对他本人的时候……
“你不怕她被找上吗。”
柳烬明知故问:“被谁?”
利维闭口不语。柳烬也顿了几秒用来组织语言,之后只是笑着说他脑补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中文里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或者一山不容二虎,资本家是擂台上方的幕后操控者,那位大情种和郑席手里的东西都会互相牵制,小时候以为牢不可破的事物现在看看其实千疮百孔,甚至有些好奇当背地打探转为正面对峙时,他们会如何互相撕咬。
当看客是安全的,没有关系的人不需要刻意去扯上关系,毕竟现在已经是平衡后的结果。
所以足够了。
以后不再需要那些奇怪的暗号,更不需要在普普通通的生活中为想象力所导致的困境而发愁。
“levi,人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不是吗?”
学会翻篇,是小时候蝴蝶仙子教的道理。
虽然传授的人好像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但他得努力保持住,盲猜在旅途的极地尽头会用得上。
“真、真的假的,”利维太震惊刚一开口就咬到舌头,疼得龇牙咧嘴,站起来走了两圈还是不甘心地在人面前晃了晃手,“你被哪位哲学大师附身了吗?”
“或许吧。”
“让人羡慕,我始终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即使做再多工作也依旧如此,哲学大师,你看我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需要的话,我可以向你推荐,只是价格非常昂贵,劝你以后接活动还是多要些劳务费吧。”
“有道理。”
两人放松地笑了笑,眼看时间不早,他们走出房车,站在空地上干巴巴呼吸了两口发凉的空气。
利维心绪繁杂无处可以倾诉,徘徊后右手手心朝上,伸到柳烬面前,结果后者不仅一点默契都没有,还投来困惑反感的眼神。
“我借烟。”
“我戒烟。”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利维一边摇头感叹一边回到车内翻找。
柳烬笑着向外迈出两步,在大脑放空状态下仿佛受到某种神奇力量的指引,转身静默地望向一个人。
酒吧车不知道循环了几遍的《prede》再次唱到人生如梦,微风带着光影流动像为店面披上琥珀色水波纹路,贴满便利贴的红色灯塔立牌右侧的漂亮客人正低头认真用笔书写,就像每次在青苔书店工作台写日记时一样,只不过那具身体还没来得及喂胖就好像又瘦下去了。
“表演曲目是什么。”
“《goldenhour》开场,《runngupthathill》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