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只有书页翻动和脚步踩在木地板的动静。
放轻呼吸,走在书架间。
某人还在后面徘徊,宋不周已经驻足在旅游分区前,目光划过一路向北的书脊名录。
实话实说,这些书籍放在从前是他最无感的类型,可自从长途真正开始,他便有些后悔自己将与外面世界相关的书全部锁在青苔三层这件事。又情不自禁回想,自家店面够不够开辟出一架子旅游图书。
这时候柳烬靠近,漠然注视书架最右侧。
该怎么形容那个古怪的眼神呢。就像是终于找到丢失很久的东西,在一堆杂物中瞬间聚焦在它身上,抑制不住情绪翻涌,又因为不想被除自己之外的人发觉,于是迅速调整状态,可即使演员最擅长表演,呈现出来的心情仍然不算明朗。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和薇奥拉有关吗?那位油画家销声匿迹挺久,貌似从未发表过书册,况且视线尽头已经超过英国领域。宋不周抬头去看那本落在边角的快被盯穿的《北极圈工作日志》。
想不出有何关联。
柳烬挪开眼神犹豫再三又盯了回去,抬手十分利索地将书抽出来,黑蓝封面,版权页上没有作者照片,简介也只有短短三行。
但凡他困惑的眼神里多些坚定,宋不周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考虑旅行结束后留在北极打工。
倘若真是这样,规划得也过早了吧。
宋不周不想看到冉冉升起的明星陨落在北极,开始努力劝导,东说西说,最后心平气和地提了句自己留在北极是有原因的,他知他知,没点破,毕竟再怎么相信科学仍然觉得口述出来不太吉利,但没想到对方毫不避讳地接住了话音。
“你的原因。”
柳烬合上书,柠檬香与木质素的味道混在一起缓缓靠近,还好对于外层零星顾客来说这排属于视觉死角,他将人抵在书架最里侧,语气中包含着分辨不清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无奈。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全都不是你的错。”
这话说得太笃定,让人产生莫须有的错觉。
头顶被忽然倒灌了一盆彻骨冷水,宋不周觉得后背发寒,下意识把手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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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仍没有重新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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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事隐瞒,在爱丁堡就意识到了。
但没想到这件事与自己的关系如此紧密,还牵扯到了那么久远的过去。虽然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会理解,可当下很难转过弯来。
中间的这段时间,宋不周一直在自我空间里体会不被打扰的独处,静心思考他们之间足以造成这局面的嫌隙会是什么。
原以为那些对旁人最难启齿的熙壤庄园经历他们心照不宣就够了……
柳烬始终没有解释,不像往常,一直在手机电脑两头跑,秘密处理那条貌似与自己脱不开干系的事。无论阅读还是观影时间,他只偷偷探头观察,讨好似的端茶倒水又缩回房间工作,唯恐听到无法回应的问题。
宋不周目光聚在一处,很明显,大敞而开的书房门意味着自己可以随时走进去,来一场以真相为主题的据理力争,或者就事论事地吵架发泄,可他偏偏在这种时候生出最高级别的道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