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几个月前,他协助山长整理藏书楼一批新收的杂书,其中就有一本残破不堪的《南疆异虫志》。那书纸质发黄发脆,插图画得粗糙诡异,他当时只是随意翻了几页,其中一页画着一种奇特的蛾子,旁边就附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据书中描述,是南疆某个神秘部落祭祀时使用的图腾,象征一种极其诡异残忍的寄生巫术——螟蛉术!那符号的形态,扭曲盘结的方式,与眼前纸片上的印记,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螟蛉之子……傀儡术!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如果这印记真的代表那种传说中的邪术……那么孙平,甚至其他接触过纸片的人,是否不仅仅是中毒那么简单?他们是否成了……某种媒介?某种被操控的傀儡?
巨大的恐惧和豁然开朗的惊骇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冰冷。而此刻,余尘正在琳琅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武力强悍的杀手,还有这种诡秘莫测的邪术!
“快!”林晏的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医舍内凝滞的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你们守死这里!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我去藏书楼!”
话音未落,他人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医舍单薄的门板!
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灌满他的衣袍,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但他不管不顾,像一头发狂的奔马,朝着藏书楼的方向全力冲刺!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每一步踏下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夜里传得很远。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泵出的血液都带着冰冷的恐惧和燃烧的急切。
余尘!撑住!一定要撑住!
他冲过空旷的庭院,冲过月光下如同巨兽脊背般沉默的碑林,藏书楼那巍峨而压抑的轮廓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开门!快开门!”林晏冲到藏书楼紧闭的朱漆大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厚重的门板,嘶哑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守夜的老仆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砸门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地拉开一条门缝:“谁啊?大半夜的……”
“书院执事林晏!急寻典籍!”林晏根本不等他啰嗦,一把推开老仆,如同狂风般卷了进去,留下老仆提着灯笼在夜风中凌乱。
楼内一片漆黑,唯有老仆手中灯笼那点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巨大的书架在黑暗中如同连绵的山峦,散发出比外面更加浓重的墨臭与尘封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南疆异虫志》!快!立刻给我找到《南疆异虫志》!”林晏对着惊醒后不知所措、提着灯笼追上来的老仆和另一个被吵醒的杂役厉声吼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急迫而扭曲变形,“去乙字库房!古籍杂类!快!晚了要出人命!”
他的吼声在空旷寂静的藏书楼里激起嗡嗡的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两个仆役被他从未有过的狰狞神色吓住,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朝着乙字库房的方向跑去,昏黄的光圈在黑暗中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
林晏却一刻也等不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琳琅阁!余尘在琳琅阁!他必须立刻去!但那个印记,那个关于螟蛉术的猜测,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理智。他需要确认!需要那本书上的图腾!这可能是唯一能救余尘的关键!
他像一头困兽,在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仆役消失的方向,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终于,他猛地一跺脚,不再等待,转身朝着通往琳琅阁方向的侧门楼梯狂奔而去!
楼梯陡峭而漫长,盘旋向上。林晏一步跨上两三阶,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激起巨大的回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早已浸透内衫,冰冷的贴在背上。
就在他冲上最后一段楼梯,距离通往琳琅阁那扇紧闭的侧门只有几步之遥时——
“林执事!林执事!找到了!书找到了!”
杂役带着哭腔的、极度惊恐的喊叫声,伴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下方楼梯口猛地传来!
林晏狂奔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他猛地转身,身体因为惯性狠狠撞在楼梯扶手上,也顾不得疼痛,目光如电般射向下方。
只见那个年轻杂役正连滚带爬地向上冲来,脸色煞白,手里死死攥着一本破烂不堪、书页卷曲泛黄的古籍,正是那本《南疆异虫志》!他身后,老仆提着灯笼气喘吁吁地跟着,灯光剧烈晃动。
“给我!”林晏几乎是扑下去,一把夺过杂役手中的破书!
时间!没有时间了!
他粗暴地翻开那脆弱不堪的书页,纸张发出刺啦的哀鸣,在昏黄的灯笼光下,他凭借着之前模糊的记忆,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剧烈颤抖,疯狂地、一页页地快速翻找!那些描绘着奇形怪状虫豸的粗糙插图在眼前飞速闪过。
“哪里……在哪里……”他咬着牙,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脆弱的书页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突然!一张插图猛地闯入眼帘!
一只形态诡异、如同枯叶与骸骨混合体的巨大蛾子!而在插图旁边,一个用浓墨描绘的、扭曲盘结的复杂符号,赫然在目!
林晏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将手中紧攥的、余尘绘制的印记图举到灯笼光下,颤抖着,将纸上那简洁的线条,与古籍插图旁那个古老诡异的图腾,并排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