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白曜阳却没有立刻离开,他还在那里反复练习着那几个基础枪法动作,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运动服,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但他似乎浑然不觉,眼神里只有对掌握动作的执着。
张指导走过去,又指点了他几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白曜阳用毛巾擦了擦汗,走到麦司沉身边,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麦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麦司沉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难得地多问了一句:“嗯。下午剧本围读别迟到。”
“好的!”白曜阳应了一声,拎起自己的运动包,步伐轻快地走了。
麦司沉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灰色的身影消失在训练馆门口,才收回目光。
塑料凳上的盒饭与房车里的精致餐食
影视基地的午休时间,像一块被骤然按下了暂停键的区域。喧嚣的拍摄现场沉寂下来,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穿梭,空气中飘起了各种饭菜混合的香味。这地方像个临时的、等级分明的小社会,而午餐方式,无意间成了最直白的身份标识。
主演和重要配角们的房车,在划定的区域里排开,像一个个移动的小型堡垒。咖位越大,房车越豪华,隐私性也越高。工作人员和不少小配角则聚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围着几张折叠桌,或者干脆找个阴凉处,捧着一次性饭盒解决午餐。
麦司沉的黑色豪华房车安静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助理李盼从车里端出还冒着热气的定制餐食——低脂高蛋白的鸡胸肉、灼熟的西兰花、糙米饭,搭配特制的酱汁,用精致的瓷盘装着,摆盘讲究得像高级餐厅的外卖。
车里冷气开得足,隔绝了外面的燥热和喧嚣。麦司沉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下饭菜,觉得有点闷,便推开车门下去透口气。
他倚在车门边,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片场。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棵老槐树的树荫下。
白曜阳。
那小子穿着一身还没换下来的戏服里衬——一件普通的白色棉麻中衣,坐在一个看起来摇摇晃晃的蓝色塑料凳上,他微微弓着背,手里捧着一个剧组统一发放的泡沫饭盒,埋头吃得正香。
阳光透过遮阳棚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额角还有未干的汗迹,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落魄。
麦司沉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这小子,没团队打理起居就算了,连吃饭都这么凑合?那盒饭里的菜色,隔着老远他都能想象出是什么味道——大锅炖煮,油重盐多,毫无美感可言。
可偏偏,白曜阳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神还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像只误入人类世界的、正在努力适应环境的小动物。
更让麦司沉觉得诡异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好几拨人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小白,今天有鸡腿啊,运气不错!”一个扛着器材的壮实场工笑着喊道。
“曜阳,下午那场戏有个走位我不太确定,吃完饭能帮我对一下吗?”一个饰演小太监的年轻演员凑过去问。
连统筹组那个一向雷厉风行、嗓门巨大的大姐路过时,都放柔了声音:“小白,这边太阳斜过来了,要不要挪个地方?当心中暑。”
而白曜阳,每次都会立刻抬起头,脸上绽开那个毫无攻击性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准确地回应每一个人:
“张哥你盒饭里有丸子,我看着比鸡腿还香!”
“没问题,王哥,等我吃完马上找你。”
“谢谢赵姐,这点太阳没事,树下凉快着呢!”
他甚至能清楚地叫出每个人的姓氏或者他们在剧组的称呼。
麦司沉看得有点愣神。这家伙,进组才几天?怎么感觉跟全剧组上上下下都混熟了?他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这么多年,除了导演、制片和几个主要合作演员,大部分工作人员他连脸都对不上,更别提名字了。这白曜阳是自带人际交往雷达吗?
就在这时,他的助理李盼也注意到了树下的情形。小姑娘心软,看着白曜阳一个人坐在那儿,对着份简单盒饭还吃得那么香,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同情。她犹豫了一下,从房车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盒洗好的、水灵灵的草莓——那是专门给麦司沉准备的餐后水果,他通常只动一两颗。
李盼小跑过去,把水果盒递到白曜阳面前,声音轻轻的:“白老师,这个……给你加个餐。”
白曜阳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是李盼,又看到她手里那盒明显不属于剧组配置的昂贵草莓,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李盼姐,我这都快吃饱了……”
“拿着吧,”李盼把盒子塞进他手里,圆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水果多吃点对身体好。”
白曜阳看着手里那盒红艳艳的草莓,又抬头看看李盼,眼睛瞬间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那笑容比头顶的太阳还晃眼,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感激:“谢谢李盼姐!你人真好!”
李盼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跑回了房车。
麦司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了。他看着白曜阳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眯起眼睛,露出一副无比满足的表情,仿佛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没团队,没助理,吃着最普通的盒饭,住着标准间,却拥有着专业演员的素养、惊人的体能和学习能力,还能在短短时间内和剧组所有人打成一片,连自己那个有点小挑剔的助理都主动去“投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