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麦司沉的眼神依旧深沉,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白曜阳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带着点狼狈,又有点像是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对麦司沉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或者“我没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被众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朝着临时休息的棚子挪去。
麦司沉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着、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些可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临时搭起的休息棚入口,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无尘的鞋尖,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白曜阳强忍剧痛、还要笑着道歉的样子,以及那只迅速肿起的、刺眼的脚踝。
片场因为这场意外暂时陷入了混乱和议论之中,副导演在和统筹紧急调整拍摄计划,工作人员来回奔走取冰袋和药品。
周围的嘈杂仿佛都与麦司沉隔绝开了。他沉默地坐在那里,许久,才几不可闻地低哼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喃喃道:
“……逞能。”
药油
夜幕低垂,影视基地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灯光和远处模糊的收工声响。麦司沉下戏比白曜阳晚些,回到剧组安排的酒店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安静,宽敞。卸了妆,洗去一身的疲惫和发胶,他换上舒适的棉质t恤和长裤,却没有立刻休息。下午竹林里那声压抑的痛哼,和那只迅速肿起的、刺眼的脚踝,像卡在脑海里的胶片,反复播放。
他踱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零星走过的、疲惫的工作人员,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框。那个笨蛋,现在怎么样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剧组标配的急救箱,里面的药油效果也就那样……
想到这里,他眉头又蹙了起来。转身走到行李箱前,打开内侧一个专门的收纳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半旧的棕色玻璃瓶。瓶身贴着全英文的标签,磨损得有些厉害,但还能看清“arnica”之类的字样。这是他在国外拍戏时,一个经验老道的武行前辈推荐的,对跌打损伤、淤血肿痛有奇效,他一直随身带着。
拿着药瓶,他犹豫了一下。自己亲自送去?不合适。他们俩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而且……他也不想让那小子觉得他多在意似的。
最终,他拿起房间电话,拨通了助理李盼的房间号码。
“盼盼,休息了吗?”
“没呢麦哥,刚收拾完东西,怎么了?”李盼的声音带着点倦意,但依旧利落。
“我这儿有瓶效果不错的跌打药油,”麦司沉语气尽量平淡,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你……跑一趟,给白曜阳送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立刻应道:“啊?哦!好的麦哥!我马上送过去!”
“嗯。”麦司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他特有的、不耐烦似的强调,“跟他说,用力揉开,揉到发热才行,别怕疼,光敷着没用。”
“明白!”
挂了电话,麦司沉把药瓶放在桌上,自己也说不清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是消散了,还是转变成了别的什么。他拿起剧本,想看看明天的戏份,却发现那些熟悉的台词此刻有点难以钻进脑子。
另一边,李盼拿着那瓶沉甸甸的药油,心里嘀咕着她家这位嘴硬心软的老板,快步走到了白曜阳的房间门口。
而白曜阳此时他正单脚跳着从浴室出来,额头上还挂着刚洗完脸未擦干的水珠。受伤的右脚踝已经肿得发亮,像颗熟透的紫葡萄,每一下轻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
"真是够呛……"他嘟囔着,喉咙干得发紧。桌上的矿泉水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他扶着墙壁,尝试着单脚跳过去。第一次跳跃还算稳当,第二次就有些踉跄,受伤的脚不小心点地,顿时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他扶着墙缓气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他下意识问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痛楚。
"阳阳,是我,李盼。"
白曜阳愣了一下,随即单脚跳着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到李盼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个棕色的小瓶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盼姐,你怎么来了?"
盼姐,你怎么来了?"
李盼一眼就看见他额角的冷汗和因为疼痛而微微发白的嘴唇,再往下看,那只肿得老高的脚踝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怎么肿成这样了!"她急忙扶住还在单脚站立的白曜阳,"你快坐下!"
她把白曜阳扶到床边坐下,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发现水杯还好好地放在桌上,显然他还没来得及倒水。
"要喝水是不是?"李盼二话不说,拿起水瓶给他倒了杯水,又细心地看了眼生产日期,"今天刚送来的,放心喝。"
白曜阳接过水杯,感激地笑了笑:"谢谢盼姐。"
他的房间比麦司沉的小一些,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整洁。桌上摊开着《星河淮序》的剧本,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旁边还放着吃了一半的、看起来就没什么味道的剧组盒饭。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盼一边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把带来的棕色药瓶递给他,“喏,麦哥让我给你送来的,说是他从国外带的特效药油,效果特别好。”她刻意加重了“特效”和“特别好”几个字,偷偷观察白曜阳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