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李盼准备打字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带着点促狭和“我懂了”的微妙笑容,飞快地应道:“好嘞!冰美式,全糖椰奶拿铁多加冰!马上就好!”
她说完,转身就小跑着朝片场外临时设立的咖啡车方向去了,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麻雀。
旁边几个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员也听到了这句吩咐,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看破不说破的微笑。全糖椰奶拿铁——这甜得发腻的口味,在整个剧组里,是白曜阳的独一份标志。麦老师现在连点咖啡都这么自然地捎带上小白,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特殊口味,这关系……啧啧。
麦司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全糖椰奶拿铁……那是白曜阳的口味。那小子嗜甜如命,又喜欢椰奶的香气,每次点咖啡都是这个固定搭配,雷打不动。
他是什么时候,把这种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了?甚至到了能不加思索、脱口而出的地步?
麦司沉握着剧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眼朝着白曜阳的位置看去
白曜阳还拿着小风扇呼呼地吹着,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在跟旁边的武指老师比划着刚才的一个动作。
麦司沉收回目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他皱了皱眉,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不自在,但很快就被他忽略了。他转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剧本上,仿佛刚才那脱口而出的话再平常不过。
没过多久,李盼就端着两杯咖啡回来了。她把那杯点缀着椰奶花纹、看起来就甜腻腻的拿铁递给麦司沉,自己拿着冰美式,眼神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麦司沉面无表情地接过,走到白曜阳身边,将那杯全糖椰奶拿铁递了过去。
“诶?”白曜阳正比划得起劲,看到突然递到眼前的咖啡,愣了一下,抬头看见是麦司沉,眼睛瞬间就亮了,像盛满了星星,“谢谢麦老师!”
他接过咖啡,插上吸管,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咪。“真好喝!麦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了!”
麦司沉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快乐样子,心底那点异样感似乎被冲淡了些,但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着自己的冰美式,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围几个一直偷偷留意着这边的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彼此挤眉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午收工前,麦司沉的经纪人江砚之风尘仆仆地来了片场。他先是跟导演寒暄了几句,了解了一下拍摄进度,然后才找到正在卸妆的麦司沉。
化妆间里没什么人,只有卸妆水擦拭皮肤的细微声响。
江砚之看着镜子里闭着眼、神色略带疲惫的麦司沉,沉吟了片刻,还是开了口,语气带着经纪人特有的审慎和严肃:“司沉,这边拍摄还顺利?”
“嗯。”麦司沉应了一声,没睁眼。
“你和那个白曜阳……”江砚之斟酌着用词,“我看你们最近,在戏里戏外,互动都挺多的。”
麦司沉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江砚之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司沉,我知道为了这部戏,你需要投入。和搭档培养默契也是必要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也更严肃了几分,“但是,作为你的经纪人,我必须提醒你,别让自己入戏太深。尤其是……对那样背景不明的人。”
麦司沉猛地睁开眼,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江砚之,眼神锐利。
江砚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继续道:“尤其是……对那样背景不明的人。我这边查了这么久,他的履历干净得过分,这本身就不正常。现在网上盯着你们的眼睛太多,一步行差踏错,对你的事业会是毁灭性的打击。司沉,你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影响到自己。”
“背景不明”四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麦司沉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他想起了白曜阳听那个“地下乐团”时的闪烁其词,想起了他简单到几乎空白的过去。
一股莫名的烦躁瞬间涌了上来,比这山区的暑气更让人憋闷。
“我知道分寸。”麦司沉打断了他,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不悦,“工作就是工作。”
他像是在对江砚之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江砚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但显然没完全接受。他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工作安排。
然而,江砚之的提醒,像一块被投入湖面的石头,虽然在麦司沉冷硬的表面没有激起太大水花,却在他心底深处搅动起了更多的波澜。
他知道江砚之是为他好,说的也都是事实。
戏是戏,现实是现实。
他对白曜阳那些不自觉的关注,那些自然而然的照顾,那些因他而起的心跳失序和烦躁不安……到底是因为沈淮序和季云骁,还是因为白曜阳和麦司沉?
理性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应该清醒。
但情感上……他却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难以将那个笑容灿烂、努力执着的年轻人,仅仅定义为“工作伙伴”或“戏中搭档”。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麦司沉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他猛地灌了一大口早已不那么冰凉的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