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回哪去?”声音低下来,像炼狱里渗出的硫火,“回惩戒台?回你亲手把我送进去的炼狱?还是回——”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回小雅居?”
沈君莫背影一颤。
那一颤极轻,却叫詹许慕眼底最后的理智“咔”地裂了缝。
他两步逼上去,从后扣住沈君莫的手腕,指节卡进脉门,灵力顺着经络毒蛇般钻进去。
“沈君莫,你跑什么?”
“你怕我?”
“还是——”他俯身,唇几乎贴上那人冰凉的耳廓,“——你也忘不了以前种种?”
沈君莫被制得不能动。
那缕毒蛇般的灵力正顺着他的经脉一路爬向心窍。
那是“同命锁”。
一旦缠上心脉,两人便共用一命。
沈君莫猛地回身,终于真正看向詹许慕。
这一眼,像隔了百年风雪。
“……你疯了。”他嗓音哑得不成调,“用禁术?”
詹许慕却笑得温软,甚至带点少年时的乖巧,“师尊教的,想留下谁就锁住谁。
那是詹许慕从魔界回来,浑身是伤,夜里不安的抱着他,求着他不要离开时,他哄詹许慕的。
谁料小徒弟竟把这句话刻进了骨血,熬成如今的不死不休。
“锁吧。”沈君莫疲惫地阖眼,“你若想让我陪你死,便一起死。”
詹许慕愣住。
指下的脉搏在跳,一下一下,敲得他心口发疼。
他以为沈君莫会怒、会骂、会拔剑,就像当年在万佛斋一样,那人刺穿他肩胛,血溅了满脸,却仍冷声骂他孽徒。
可如今,这人连剑都不拔了。
詹许慕眼底的红意一点点褪下去,露出底下乌青的倦色。他缓缓松开手,声音发颤:
“……你为什么不反抗?”
沈君莫抬眼,眸子里映着烛火,像映着一场久远的旧梦。
“本就是我欠你的。”
七个字,轻得像雪落无声,却重得詹许慕踉跄一步。
“炼狱十年,我知情。”沈君莫声音低而稳,“我亲手把你送进去,我以为……你会恨我,然后活下去。”
詹许慕的呼吸陡然急促。
“可我活不下去了。”他嘶哑道,“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我每天都在想——”
他抬头,眼底一片破碎的猩红,“——你会不会出现,像当年一样,带我回家。”
沈君莫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詹许慕却忽然跪下去,跪在他面前,额头抵着那人雪白的衣摆。
“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师尊……”
殿外,更鼓三声。
长风掠过檐角,吹得烛火乱晃,映得两道影子交叠又分开,像一场永难醒来的梦魇。
沈君莫垂在身侧的手,终于缓缓抬起——
却在即将碰到詹许慕发顶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