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俯身一礼,声音像春溪撞石:“稚童无状,冒犯仙长。小女昨夜梦见花神说‘今日会遇桃花神’,竟当真胡闹起来。”
她抬眼,目光掠过沈君莫的脸,微微怔住,“……竟是真的。”
沈君莫有些不好意思。
詹许慕上前半步,笑道:“夫人言重。令嫒……咳,慧眼如炬。”他耳尖通红,却仍一本正经,“只是桃花神今夜当值,怕不能随她回家。”
小女娃“嗖”地钻到娘亲裙后,探出半个脑袋,奶声奶气的说:“漂亮哥哥跟我回家嘛!”
“乖乖不行哦~”少妇耐心的哄着小女娃。
小女娃撇撇嘴,又想到什么,“娘亲不是说,桃花神要拴红绳才跑不掉吗?”
少妇“扑哧”笑出声,从袖中摸出两根极细的红线,线上各坠一片金箔桃花,竟是真要拴。
她温声道:“民间旧俗,若孩童遇‘花神’,需系此绳,可保来年无病无灾。二位若不弃……”
红线在灯火里晃,像两尾极小的锦鲤。
沈君莫垂眸,那绳已递到腕边。
他修的是无情道,本该拒了这凡尘牵绊,可此刻桃林风过,花瓣簌簌落在红线上,金箔桃花与真花交叠,竟分不清哪片是劫,哪片是缘。
詹许慕伸手,先他一步接过,指尖在沈君莫腕侧轻轻一绕。
红线扣合时发出极轻的“嗒”声,像某道门闩落锁。
“师尊,”他低声道,“童言无忌,天意……也不妨听一回。”
沈君莫看见少年腕上红线,金箔桃花正贴着他脉搏跳动的地方,一下,又一下,像把“桃花劫”三个字烙进血脉。
少妇牵着女儿退后一步,敛衽行礼。
小女娃却趁娘亲不备,突然把怀里另一串糖葫芦塞进詹许慕手里,附赠一句脆生生的祝福:“要拴牢呀!”
钟声再响,河灯万点顺流而下。红灯映着粉花,把整条溪都烧成流动的晚霞。
詹许慕牵着沈君莫往河边走,红线在广袖下若隐若现,像一条隐秘的藤蔓,把两个影子缠得更紧。
沈君莫停步,溪水溅湿鞋尖。
万盏河灯从他们脚边漂过,每一盏都载着凡人的愿。
愿得良人,愿长相守。
他垂眸看腕上红线,金箔桃花被水波映得发亮,像一颗将坠未坠的星。
“既如此,”他听见自己说,“那便……不解了。”
詹许慕猛地抬头,眼底映着十万灯火。
下一秒,沈君莫忽地俯身,将一盏未题字的河灯推入水中,灯芯“啪”地炸开,竟是一朵真桃花,在纸灯里缓缓旋转。
花瓣上,以灵力刻了两行小字:
“春信不至,晚桃亦开。”
“劫也好,节也罢,终归是你。”
灯飘远,红线在腕间微微发烫。
詹许慕伸手,扣住沈君莫十指,声音哑得不像话:“师尊,或者应该叫~桃花神~,可否赏脸让弟子陪着逛逛。”
沈君莫没答,只反手扣紧他,转身往桃林深处走。
身后人群渐远。
桃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桃花神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