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你的痛,你的忠诚,现在都是我的。”她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低缓而清晰,像夜风拂过寂静的水面,“所以,我准许你暂时……放下它们。把疼痛交给我保管,把紧绷交给我处理。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了一个圈。
“——睡觉。”
韩昊天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眼眶猛地一热,他狼狈地偏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掩饰瞬间翻涌上来的酸涩和几乎要决堤的情绪。交给她保管……这种被全然接纳、甚至被“承担”的感觉,比任何安慰都更直击要害。
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失控,但又立刻松了松,怕捏疼她。
谢星沉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依旧轻轻抚着他的额头和发丝,节奏缓慢而稳定。
时间在黑暗中静静流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两人交织的呼吸声,还有她指尖那持续不断的、安抚性的触碰,渐渐编织成一张温暖而安全的网,将韩昊天从疼痛的孤岛上缓缓托起。
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越来越深长。紧蹙的眉心彻底舒展开来,紧抿的唇角也放松了。身体不再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僵硬蜷缩,而是逐渐舒展,陷入一种久违的、带着安全感的松弛。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含糊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喃喃道:
“……主人……别走……”
谢星沉没有回答。但她覆在他手上的手没有抽离,抚着他额发的手指也没有停下。
她静静坐在床沿,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这个平日强悍冷硬如岩石的男人,此刻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大型犬一样,紧紧抓着她的手,在她的安抚下终于沉入安稳的睡眠。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稠,但病房内的空气,却仿佛被某种静谧而温存的氛围所充满。
谢星沉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移向他沉睡中依旧英挺却透出脆弱感的侧脸。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从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她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确认他的呼吸彻底平稳绵长,陷入深眠,她才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
指尖离开他皮肤的瞬间,睡梦中的韩昊天无意识地蹙了下眉,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哼,仿佛在梦中都在寻找那消失的安抚。
谢星沉起身,为他掖了掖被角,指尖最后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如同一个无声的封印。
然后,她才转身,赤脚踏着冰凉的地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病床。
躺下时,她侧过头,看向对面床上那团在昏暗光线下安睡的轮廓。
长夜依旧漫漫,疼痛或许会在黎明前再次苏醒。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被黑暗包裹的寂静里,她给予的这点带着掌控意味的“安慰”与“哄睡”,已然成为了一道短暂却真实的屏障,隔绝了部分苦楚,也悄然加深了那条连接彼此的、无形的锁链。
第一缕属于“他们之间”的、难以言喻的微光,或许并非来自绝对的掌控或极致的臣服,而是源自这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直抵内心的夜晚——当一个习惯于给予命令的人,第一次为一个宣誓效忠的人,屈尊降贵地扮演了“安抚者”的角色。
而她和他都心知肚明,这份“特殊”,远比任何言语的烙印都更加深刻。
***
晨光取代了夜色,透过百叶窗,将病房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纹。
韩昊天醒来时,先感受到的是阳光落在眼皮上的温度,然后是身体各处清晰的痛感——但比起昨夜,似乎可以忍受了。
他睁开眼,第一个动作是看向对面的病床。
空的。
心脏莫名一沉。昨夜的一切……是梦吗?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窗边单人沙发上的谢星沉。她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米白色丝质衬衫和烟灰色休闲长裤,手里端着一杯水,正望着窗外。晨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淡金,轮廓柔和得不真实。
韩昊天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曲易晨探进头来,浅蓝色卫衣衬得他栗棕色头发格外柔软。他手里提着保温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姐姐!早上好!睡得好吗?”
他像只欢快的雀鸟滑进来,完全无视了韩昊天的存在,径直开始在谢星沉身边的茶几上布置早餐。鸡丝粥的清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紧接着,卢米安抱着一大束几乎要把他淹没的香槟玫瑰出现在门口。金发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碧蓝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星沉姐!您能平安真是太好了!”
沉凌羽跟在他身后,依旧西装笔挺,浅灰眼眸扫过病房,在谢星沉身上停顿一秒,微微颔首:“韩总,谢经理。”
韩昊天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曲易晨小心翼翼地把剥好的水煮蛋放进谢星沉手边的碟子里,看到她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