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童叹口气,从一旁阿子手中取过东西。
一件海龙皮大氅。
秋童双手捧过,托到萧玠面前,“春夜寒,陛下瞧殿下带的衣裳都单薄,便叫奴婢把这件氅衣给殿下带过来。”
萧玠垂眼道:“天子冠服,臣岂敢僭越。”
秋童看着他,“陛下知道殿下要推拒,说,这件衣裳是当年在潮州的时候,双娘受托付做给他的。真论起来,比殿下还要大呢。”
萧玠一愣,将大氅接在怀中。
这衣裳萧恒穿得很仔细,十数年下来不过半旧而已。萧玠抚摸风毛,只觉喉间发紧,“陛下还有什么话吗?”
秋童转身,又从阿子那边取过一物,道:“陛下叫奴婢把这个交给殿下。”
他手中,一只走马灯笼徐徐转动。
像转着他的前半生。
……
摇篮边萧恒点燃走马灯,两个人守着萧玠过年。
病榻前秦灼把灯熄灭,冰凉的手指抚摸萧玠冰凉的脸。
三岁的萧玠抱着萧恒大腿摇晃,喊阿爹阿爹,臣要玩灯笼。
十三岁的萧玠看着递来的灯笼,说陛下,臣已经过了玩物丧志的时候。
奉皇四年的灯笼下,秦灼低声含笑,我可是将东宫的大门锁了。
萧恒扶好灯轻声道,你开了窗户。
奉皇六年的灯笼倒地,秦灼一个碗盏砸落它时也砸破了萧恒的脸。
萧恒蹲身收拾瓷片,说阿玠睡了,你别这样。有事咱们回去讲。
四岁蒙头装睡的萧玠拉开被角,六岁赤足而立的萧玠重新上床。
六岁那年萧恒秦灼势同水火,四岁那年秦灼萧恒形如漆胶。
秦灼歪倒在萧恒怀里,掩面哭道,怎么办萧重光,我怎么办。
萧恒在秦灼唇畔抬起脸,轻声说,我也是,少卿,我很想你。
……
萧玠接过那盏走马灯。
手指包拢灯竿的一瞬,萧玠突然看到,似乎也是在这间屋子里,一只戴扳指的手将它握在掌心。
更加年轻的秦灼笑道,陛下,拿这玩意给你儿子做耍子?
萧恒一只手合在他腹上,看着灯说,生、老、病、死。
谁都逃不过。
秋童回宫复旨时萧恒还在批折子,见他来才略微停笔,问:“东西都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