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声开释,世族势力当即水涨船高,相应地,天子行事必定受阻。在这一点上,萧玠和萧恒灵犀相通。
萧玠在第二日黄昏等来了秋童。
秋童身为皇帝近身,更有出入萧玠禁足之处的特权,开门而入时,见萧玠正坐在院中。秋童知道,这是萧玠做晚课默经的时候,而此时萧玠手中却无经文。
萧玠看到他,急忙迎上前,第一句话是:“陛下真的开释了老师?”
秋童应道:“是。”
萧玠察看他脸色,握着他手臂问:“朝上如何?”
秋童道:“都好,陛下叫殿下放宽心,一切有他。殿下要见奴婢,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萧玠仔细看他一会,沉声说:“不对,如果真的没事,你给老师传完旨就会来找我。秋翁,你别瞒我,朝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秋童见难以搪塞,只得将大概讲与他。萧玠却是他意料外的平静:“看来杨刺史这封折子,是切中了他们的命脉。”
他神色有些难过,“他还在这时候开释老师。”
秋童叹口气,也说不出话。
片刻后,萧玠展颜:“我没什么事情了,劳烦秋翁跑一趟。请转告陛下,骨肉难离,不在旦夕。请陛下以国事为重,我会在行宫为他日日祝祷的。”
待秋童走后,萧玠扶着石桌缓缓坐下。阿子将夜晚的汤药端上来,问道:“殿下怎么不把春玲儿的事告诉大监?咱们把此人揪出来、殿下得了清白,陛下也不用对那群老夫子这么束手束脚呀!”
萧玠道:“你觉得查出此人,我就清白了吗?”
阿子一愣。
萧玠笑道:“这只能证明宫中宫外有所勾结,可这件事还是我做的。而且个中理由,我还是不想说。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他们是看不过陛下有意徇私才冒死举发,还是个威武不能屈的好名声呢。”
他把药端在手里,叫那暖意温和手心,“阿子,如果陛下得知行宫里可能有内鬼,他会怎么做?”
阿子道:“肯定得先把殿下接回去,然后得查个水落石出才……”
阿子骤然噤声。
萧玠定定看着他,“是,陛下不会把我放在这等险地里,一定会接我回宫。朝臣会愿意吗?天子执意开释一个待罪的太子,这样明显一个短处,他们怎么会抬手放过?”
阿子哑然,“……陛下断不会叫殿下受委屈的。”
萧玠笑了笑,“这才是我最怕的事。”
“我怕陛下为了我,朝他们低头。”
萧玠望向汤药,碗底沉着他漆黑一张脸,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轻轻说:“阿子,一个儿子,怎么能让父亲为自己摧眉折腰?”
翌日清晨,萧玠正诵经,听得不远处响起鼓吹之声。他和沈娑婆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诧然,起身出屋时,看到连天华盖高过红墙。
十二面龙旗高扬天际,往后是车队盖顶的装饰、各色旗阵,再往后,是遮蔽玉辂的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