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罪魁落网之前,先不要惊动陛下。”
等安排好一切,萧玠才放自己咳嗽起来。阿子忙替他抚背,急声道:“殿下先回去服药吧,这几日才好些,再受寒怎么得了?”
萧玠也不再强撑,攥紧结系大氅的衣带,由阿子搀扶走出门去。待服过药,萧玠咳嗽方好一些,阿子收拾药碗,见他正捻着一支点翠钗子出神。
阿子笑道:“殿下今日明察秋毫,奴婢佩服得不得了。”
萧玠因服药脸上有些热气,气色也显得好一些,闻言笑一笑:“我读过文正公审案的手记,粗略记得一些。”
阿子道:“殿下不是疑心春玲儿背后的干系么?如今她暴死在此,那可怎么得了。”
萧玠抬指看那枚钗子,微微灯火下,翠羽流光溢彩,宛如绸缎。他鼻中轻轻出一股气:“他们兵行险着,却是蠢招。从前这事不能光明正大地查处,可如今出了命案,便能由大理寺介入审理了。”
他沉声道:“依我瞧,背后之人极其熟悉行宫事务。他在清心阁杀春玲儿,是一早就对她的行迹和职务了如指掌,这不是外人能做的事。他们宁要杀人也要阻拦我继续追查,只怕背后干系重大……”
突然,萧玠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他们会不会加害陛下?”
阿子忙道:“殿下安心,朝堂之事奴婢不清楚,但奴婢晓得,历朝历代谋逆的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巴掌。这些大臣都拖家带口,哪敢动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奴婢该死,如果陛下有个万一,当是殿下承继,到时候不诛他们十族就是好的。这些高官个顶个的精明,岂会做此等糊涂事?”
萧玠气息渐渐平定,“是我失了分寸。”
门外有人传禀,阿子便出去交涉,再进来已是喜笑颜开,双手持一封书信,故意卖关子:“殿下猜猜,是谁的消息?”
萧玠隐约瞧见信封上字迹,心中一紧,“是小郑?”
阿子奉上书信,“千真万确!殿下日也望夜也望,消息总算到了。”
萧玠接信在手,信不厚,拆开一看不过薄薄两页。他舍不得一下子读完,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到最后终于长出口气笑起来:“苍天保佑,一切安好!前线打了几场胜仗,只是没料到他的消息比军报还快。”
阿子笑道:“听说小郑将军着人快马加鞭送的信,连驿马都要输一程呢。”
萧玠握紧信笺,心中却怦怦直跳。
郑绥说,他是跟冠军大将军郑素去崤北料理暴乱。家里渐暖了,却不知北边怎么样……雪化了吗,河水还上冻吗,他们日常盥洗有热水吗?上次偷偷跑回来,郑将军有没有责打他?若是挨了打,有没有好好服药?虽打了胜仗,又有没有受伤?
他收不到信心焦,如今书信在手,却没的心乱如麻。还是阿子提醒:“殿下要不要给小郑将军回信?”
萧玠忙道:“你帮我找纸笔,信笺要之前作的梨花笺,那个味道好闻。”
取了纸笔在手,写下“游骑将军郑绥”几个字,又觉得不妥,重拟作“小郑”。写了几笔复批掉取一张新的,落笔是“绥郎亲启”。
这几个字写下,萧玠突然有些发烧,梦中情形似乎又在眼前,郑绥气息和声音就在耳边,像指腹一样擦过脸颊,正低低唤他:殿下。
萧玠只觉浑身热得没气力,气都喘不顺,有一把火从小腹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