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心中酸涩,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听萧恒道:“倒是今天这位崔鲲,叫我像瞧见了故人。”
他这话一出,突然撂下筷子,起身就走。
萧玠胸中砰砰作响。
阿爹素来目光如炬,难道遥遥一面,他已经认出崔鲲身份?
他似乎对裴兰桥没什么成见,那崔鲲呢?如果有,自己保不保得下她?
如果保不下……他怎么和郑绥交待呀!
这一会,萧恒已经走回来,手中拿一张卷子,卷头落着“弥封关防”的钤印。
萧恒递给他,“这是裴玉清殿试的试卷。”
这张卷子保存得很好,泛黄纸页上,故人笔迹似乎犹有余温。
萧玠接过来,一下子跳进眼中的是萧恒的朱批,鲜红六个大字:第一甲第三名。
萧恒的一句话更是平地之雷:“当年我的本意,是要点她为状元。”
他见萧玠讶然,笑了笑:“被你老师劝阻了。”
萧玠一愣,才领会这个老师指的是谁。他有些不解,“但老师素来刚正不阿……”
这不像李寒的作风。
提到李寒,萧恒的声音总是有些异样。他抬起头,正对上壁上李寒丹青绘就的目光。
萧恒缓缓道:“你老师说,宝剑之锋十年一磨。科举再开,世族本就怨声载道,榜首若不出自世家,只怕这把宝剑尚未磨成,就会被中道折断。为国识才易,为国储才难。”
未料他一语成谶。
萧恒没有继续讲下去。他的那颗心,萧玠却全然明白。
裴、李二人相继折损于京乱之中,而萧恒认定,这场灾难的导火索是他过于心急,在剪除汤氏后不加安抚,反而直接推行变法,这才叫世家狗急跳墙。
对他二人之死,萧恒一直悔恨颇深。
萧玠看向那张试卷,见卷首一手馆阁小楷赫然写道:
罔民之人,舍君其谁。
与今日崔鲲所论,如出一辙。
他头皮发麻,迅速读下去。萧恒没有开口,杨峥也不出声,一时只有萧玠轻轻呼吸声和纸页翻动声。半晌,萧玠将卷子合上,喃喃道:“好大胆。”
萧恒的声音让他回过神:“阿玠觉得,这篇策论写得怎么样?”
萧玠默了一会,说:“我讲不出。”
萧恒问:“那崔鲲今日所论,与之相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