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静默后,萧恒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很好,你下去吧。传下一位。”
崔鲲再次叩首,起身退出含元殿。她跨出门槛时,大内官秋童正扬声唱名:“樾州考生,汤惠峦——”
晚饭时,萧玠第三次把汤匙掉到碗里。
萧恒没法不看他,“在想事情?”
萧玠将汤匙捏起来,点点头。
萧恒没有追问,夹过一条黄花,将肉剔到碗里。
等他将一枚鱼骨头完整地剥出来时,萧玠终于问:“今日崔鲲这样顶撞,阿爹不生气?”
萧恒把那碗鱼肉递过去,反问:“阿玠觉得,他讲得不对吗?”
萧玠想了想,“可是……到底君为臣纲。”
“那君为臣纲的道理,一定就对吗?”
这把萧玠弄糊涂了。
他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的初衷,道:“臣虽不太赞同崔鲲所言,但臣感觉得到,她是一片忠心。哪怕她奏对有不妥之处,也希望阿爹宽大视之。”
萧恒笑道:“原来殿下是来求情的。”
萧玠慢慢搅动粥碗,嘟哝:“——但阿爹本就没有惩戒她的意思。”
萧恒看他挟了块鱼肉,细细嚼了好久,像下定什么决心,问了父亲另一件事:“今日崔鲲奏对的问题,是奉皇二年的笔试题目?”
“是。”
“臣听闻裴玉清也是二年的进士,一直以来也颇得阿爹器重。”萧玠看向父亲,“那阿爹对她的芥蒂,是因为知道……她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吗?”
“芥蒂?”这把萧恒问糊涂了。
萧玠咬了点嘴唇,道:“裴玉清死后,阿爹不追谥、不设祭,更别说吊丧。如此冷待,难道……不是芥蒂?”
“质本洁来还洁去,这是玉清的心愿。”萧恒道,“大梁官场辱没了她的气节,不能再玷污她的尸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