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后,待你好吗?”
“好的。”
秦温吉默了一会,又道:“他没有不要你。”
萧玠不讲话。
“你的信,他一封没瞧见。”秦温吉说,“我没叫他瞧。”
“是我任性了。”萧玠说,“姑姑做得对。”
秦温吉停下脚步,松开马缰,另一只手仍牢牢握着萧玠。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到萧玠面前。
阿玠亲启。
萧玠浑身一僵,手指都不知道要怎么动弹。好半天,才将那封信接在手中,哆哆嗦嗦地撕开,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抽出来。
信很厚,有好多页,萧玠一个字一个字看得认真,怕一口气就读完。也不敢拿得太近,怕叫眼泪打湿了。
秦温吉道:“你那些信,他如今都瞧过了,每一封都写了回信,我这次带了来,装在一口箱子里,已经叫阿双看着送去东宫了。这些年每到正月十五,他都亲手给你做盏灯,每年开炉的第一串光明钱也都给你攒着,还有一些文房四宝、穿的用的,见一样就给你攒一样,也都带来了。他让我亲口告诉你,‘阿耶没有不要他,阿耶对不住他’。他当年是想带你一块走的。他说,丢下你这么多年,你若恨他,就恨,但他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萧玠哽咽道:“我怎么会恨他……我想他,我……”
我爱他啊。
他抓着那封信合在心口,渐渐缩在地上,像多年前的秋天,跑遍大梁宫每个角落都找不到阿耶的小孩子。秦温吉没再拥抱他,现在能抱他的只有秦灼,任何一个人都替代不了。她不能,萧恒也不能。
许久,那个小孩子又跑回萧玠心脏的小房子里,换早熟的皇太子戴着枷锁走出来。他收好信件,擦干泪迹,对秦温吉俯身大拜,叩头三声,叫道:“政君。”
“请他保重,一定请他保重。”萧玠声音颤抖,“我会去找他。”
他昂首望向秦温吉。
“我一定去找他。”
萧玠再回席间时,太阳已然沉没,天穹泛起夜色来临前特有的灰紫色光辉。因下了太阳,帘子一概卷起来,萧玠一过来,就瞧见帘底坐着的虞闻道。他鬓边那朵芍药已然萎了,傍晚时分,像一团紫色的余灰。
萧玠没料到他还在这边等,开口道:“怎么还戴着?”
虞闻道笑道:“这等花残粉褪,不正好衬臣的天姿国色吗。”
萧玠笑道:“大晚上的,你要国色给谁瞧?”
虞闻道左右瞧了瞧:“臣坐在这里,还能给谁瞧?”
萧玠笑起来,也从旁坐下,拿起座旁一件半旧的织锦披风系上。虞闻道看他系带子,发觉这披风做工极其精细,唯有掺杂金线,在夜间才会这样流光熠熠。绦带下装饰两只芙蓉形的脂玉盘扣,是专门用来结系流苏的。这是早年大贵族间的风尚。
这件披风,不像今上宫中会有的东西。
萧玠没有留意他的目光,只问:“天色这样晚了,陛下不起驾吗,还是要在这边住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