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修瑾道:“毕竟,你的血液中有一半属于齐国”
“你觉得,就凭姜忱和燕归对阿久做的事,本宫会原谅吗?”
“这也是朕不安的地方。”
时修瑾道:“朕待阿久,亦不好,大梁待你,亦不好。皇姐心中对于大梁,到底是什么看法。”
时宁指尖猛地攥紧了折子,她抬眼看向时修瑾,眼底翻涌着冷意,却又掺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如何?”
“若是从前,我定要觉得皇姐非要将大梁搅和的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时修瑾道:“但如今,朕觉得皇姐心中亦有大爱,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祸乱百姓。”
“大爱?我可担不起这两个字。”
她一个杀手出身,跟她谈大爱,不觉得可笑吗?
时修瑾摇头:“可朕听了一个故事,是关于皇姐和姐夫的。”
时宁的指尖骤然一顿。
她道:“影一告诉你的?”
“他现在叫时肇。”时修瑾道:“听闻,当年皇姐救下了跌落悬崖的姐夫,与他日久生情,互相扶持?”
时宁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嗤笑,笑意却半点没抵达眼底。
“那能说明什么?”
“路见弱小而救之,有这份善举,便够了。”
时宁指尖抵着眉心,似是在回忆那久远的旧事。
真久远啊。
当年的她,才十八岁,被塞进花轿下了药,以为自己只能嫁给齐国的老皇帝蹉跎一辈子了。
就在她绝望时,时久打晕了所有人,掀开盖头,将她放走。
他说:“阿姐,你快走!”
后来,她逃啊逃啊。
身上的衣衫被划烂了。发丝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脚底被尖锐的石子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一路向着南方,只挑没人的地方走,饿了就吃野果打点野味。
就在她体力透支,几乎要栽倒时,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抬眼望去,不远处的老松树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暗纹锦袍,料子上乘,却被划得千疮百孔,胸口插着一支断箭,箭羽上还沾着凝固的黑血。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睫,偶尔颤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时宁的脚步顿住了。
杀手的本能让她想立刻转身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不知怎的,她瞥见那人紧攥的掌心,露出来的一角糖纸。
她想起了时久。
阿久很爱吃甜的。
鬼使神差地,她停下了脚步,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微弱,却还在。
就在这时,那人猛地睁开了眼。
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淬了寒星,明明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目光却锐利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