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隅中。
蒲州城内宋府的家仆得知消息,打马赶来迎接宋玉璎。毕竟要在蒲州长住至少半月,官船上的东西皆搬回了府内。
宋家作为蒲州第一大商,在城中的府邸自然也不小。除却前厅、客堂外,后院还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为主家所住,曲水游廊、梅园书院皆包含在内,西院为待客之所,旁门直通蒲州最繁华的街道,便于客人进出。
此刻,东院梅园,家中女婢端着金盘鱼贯而入,片刻玉桌便摆满了吃食。
在外漂泊一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回府休息,宋玉璎自然放松了些。她一边算账一边用膳,表情轻松。
不知看到了何处,她放下银箸,眉头紧蹙。
宋家总账上,去岁蒲州明月酒楼报上来的收入,与往年相比似乎略高,但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若非要说有何不妥,也只剩宋玉璎心底隐隐的不安在作祟。
不久前,丁溪镇镇将许大人将贪污的建材款换成柒仟玖佰箱黄金,伙同广如住持藏在佛寺中。若不是她与周公子二人无意发现,眼下怕是还未能传到圣人耳中。
且从许大人和广如住持的反应来看,此事必定与宋家脱不开干系,否则,他们又为何对她赶尽杀绝。
就是不知,宋家在这场密谋中是个什么角色。宋玉璎作为宋家嫡女,竟对此事一无所知,想来还须得细查。
宋玉璎唤来胡六:“我来蒲州的事儿,可有人知晓?”
胡六摇头:“应当是没有的,官船停留的地方也只是蒲州城不常使用的渡口,进城时坐的马车并未标有宋家字样,回府时正值午时,左右邻舍均无人出行,娘子算是秘密回府。”
“那正好,我借此机会先去一趟明月酒楼。”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明月酒楼门前。
店中小二闻声上前,瞧见竟是一名衣着不凡的贵女,他躬身笑着将人带进酒楼里。
跨过门槛,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闻着就知道定是加了劣质香料。再环顾四周,酒楼内根本无人光顾,冷冷清清,就连桌上都积了灰,生意可见惨淡。
可明月酒楼报账却是年年丰盈,甚至超过了宋家在长安里的旺铺。酒楼掌柜在账上是如此写道:
【门庭若市,收入颇丰】
宋玉璎笑了笑,和小二要了间二楼的厢房,正要挪步上楼时,却被小二拦了下来。
“姑娘有所不知,今日贵客包场,眼下二楼……”
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到面前,小二眼珠子快掉了下来,连忙抬手去接。谁知手还未碰到,钱袋便被人举到头顶。
宋玉璎歪着头:“这钱够我要一间厢房了么?”
小二点头如捣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袋,像是很久很久没见过钱一样:“够了够了,姑娘,够了!”
绣鞋踩在木梯上,二楼有两间厢房,其中一间落了帘子,里面人影模糊,隐约可见有几人坐着。
宋玉璎悄声进了隔壁,胡六手掌放在刀柄上,跟在她身后。
酒楼隔音极好,再加上那几人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宋玉璎无法得知里面人的身份。她左右看了看四周,发现厢房并未关门,仅用竹帘隔开视线,一张屏风放在墙边。
她示意胡六看着店中小二,自己则轻手轻脚走上前,倾身欲要窃听。突然间,一双手从后拦腰将她抱起,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山水屏风堪堪遮住视线,挡住了胡六脸上异样的神情。
宋玉璎正要开口呼唤胡六,余光瞥见腰间那双熟悉的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仰头望向身后那人。
此刻,周公子正背靠着墙,双手环在她的腰上,他低眉看她,眸光沉沉。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宋玉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