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源正半跪在地,一手护着林棠的肩,一手仍紧握着驳壳枪,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放手!”陈侃嘶吼着,一把抓住林棠的手臂。
林棠猝不及防,踉跄跌入他怀中,右腿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乔源缓缓起身,目光却只落在林棠身上——三年前的雨夜、法庭上的决绝、方才的生死一瞬……所有画面在两人交汇的视线中无声碰撞,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瞬。
“乔源!”陈侃的怒喝打破了这微妙的凝滞,他将林棠牢牢箍在身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妒火在眼底烧成一片赤红,“何必在这儿枉做小人!演什么舍命相救的戏码?法庭上就已经这般斤斤计较,背地里却埋伏杀手,是不是想和你青帮那些刽子手一样,把背叛你们的女人一起灭口?!”
乔源抬眼,目光含着讥诮,“闭嘴。!我若真要灭口,何必来多此一举相救!”他顿了顿,视线掠过林棠苍白的脸,那句“护她周全”终究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几辆黑色轿车嘎吱一声急停在陈侃和林棠身前。
车门洞开,数名神情冷硬、腰间鼓囊的士兵迅速跃下,训练有素地形成一道人墙。
陈侃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他立刻将林棠更紧地往自己怀里带,几乎是半抱半拖着,将她塞进最近一辆轿车的后座。
林棠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冰冷的皮椅上。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弥漫的硝烟和血腥。
陈侃紧跟着挤进来,坐在她身边,,阴沉的目光却死死锁在车窗外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隔着布满裂纹和弹孔的车窗玻璃,林棠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乔源。
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风暴后兀立的礁石,长衫破损,臂上血迹暗沉,指节因用力握枪而微微泛白。
烟尘弥漫中,他微微侧首,目光穿透混乱的空间,精准地落在林棠苍白的脸上,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是方才生死一瞬的惊悸未消?是对她此刻境遇的复杂审视?还是……被强行压下的关切?
这短暂的目光交汇,在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中,竟比法庭上那冰冷的财产分割协议更显粘稠。
“开车!”陈侃暴怒的低吼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开。
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轮胎碾过碎石和弹壳,轿车猛地启动,卷起一阵呛人的烟尘,迅速驶离这片狼藉的杀戮场。
林棠的身体随着惯性后仰,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皮椅。
她最后瞥见车窗外,乔源的身影在烟尘中迅速缩小、模糊。
乔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目光,然后微微侧头,对阿尘低声说了句话:“去医院!”
第33章乱红飞
医院惨白的灯光刺破夜色,如同冰冷的灯塔。
包扎室内,碘酒的气味辛辣刺鼻。
医生小心翼翼地剪开乔源手臂上染血的布料,露出皮肉翻卷的伤口。
乔源面无表情,任凭镊子探入清理弹片,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暴露了痛楚。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陈叔风尘仆仆地闯进来,神情虽是镇定,但已带着惊慌。
“堂口那边如何?”乔源开口问。
陈叔扶着拐杖坐下,苦笑道:“这帮人不过就是想让我们做出头鸟,乔爷你这一走,都做了缩头鸟,谁敢出头?”
“一盘散沙而已。”乔源嗤笑,“当年黄金虎才倒了几天,就急着到我门下,如今这帮废物就急着跳脚。成什么气候?连条看门狗都算不上。”
医生缝针的手顿了顿,乔源却恍若未觉,只盯着臂上蜿蜒的血线,仿佛那伤口是堂口纷争的缩影。
陈叔和乔源对帮派那些人都不甚看得上,不过闲聊两句,但陈叔看着他的伤口,眼底浮起忧惧:“伏击的人……是冲谁来的?难道是黄金虎的余孽还没清干净?”
乔源垂眸看着臂上的纱布,血渍透过白色布料晕开小片暗痕,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股子冷意:“黄金虎的余孽?他们还没那个本事翻起浪。”
陈叔一怔,“那会是谁?”
乔源说道:“一开始是伏击林棠……若不是我赶过去,可能就要了她的命,若我所猜没错,是冲我和林棠来的。”
“什么?”陈叔攥紧拐杖,指节发白,“他们疯了?敢动你和林小姐?”
“疯的是人心。”乔源往后靠了靠,椅背发出陈旧的吱呀声,“离婚协议一签,我手里的虹口地皮、源昌商场的铺位,还有那些个银行股份,哪一样不是块肥肉?日本商会的佐藤,陈侃的陈家,还有那些等着分蛋糕的小帮派,谁不想趁这个当口咬一口?”
陈叔皱眉:“所以……他们是想让你们都死?”
“要么死,要么让出利益。”乔源抬头,目光冰冷,“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陈叔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乔爷,你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