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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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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陇水县的第二天,按照县委书记董嵬的建议,蔡鹏带着县委宣传部一班人去黄土坪乡调研覃嫂的事迹,省报记者张昊也跟着去了。张昊成功地拉到了一个专版,心情自然很好,一路上显得很兴奋,说无意中挖到了一个好的新闻素材,自己一定把这个素材写好,让这个题材变成陇水县的城市名片。

同车的罗兰就笑,说,张记者,先别太乐观了,这个事,我还是知道一点的,那个覃嫂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并是她自己说的是一个小学生,她其实应该是初中文化程度。她拍那个《千里寻母记》,初衷也不像电视宣传那样的高尚,不过是为了赚钱而已。张昊也笑,说,这不碍事,只要有这么一回事,记者就有本事让她崇高起来,任何新闻都要拔高嘛,这就是术语里说的,要善于发掘新闻背后的价值。罗兰笑,说,难怪别人都说记者是大骗子,原来新闻是这样拨高的。说得大家都笑了。

陈默坐在副驾座上,安静地着听罗兰和张昊斗嘴,不觉微笑。罗兰是个可爱的女人,坦率而且敏感,但却不肤浅,看问题还是能够看到实质的,按说这样有才有貌的女人,仕途会很顺心,但她的仕途却不怎么样,原来在乡里当过乡党委书记,调进县城只当了一个宣传部副部长,多少有一点屈就的意思。陈默就回过头去,问道,罗部长,你说覃嫂拍摄《千里寻母记》的初衷是为了赚钱,有根据吗?

罗兰笑笑,说,部长您才来不知道,我们陇水县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兴起了拍DV片的热潮来,地方上流行的一些山歌,歌手们自己演唱,叫人拍下来刻录成碟子,在市场上还卖得很火,听说有买几千张碟的。覃嫂原来就是专门卖这种山歌碟子的,一个碟子可以赚两千钱不等。后来她感觉仅仅是唱山歌不好,就想着要加一些情节,要有故事有山歌,可能会好卖一些,于是就写了这个剧本,还请了原来县电视台出去的一个编辑给改了一稿。拍好后拿到市上卖,果然热销。开始的时候,还是县电视台的一个记者写了一条短消息在《楚西日报》上发表,叫什么《农村大嫂拍电视》,当时也没有什么轰动,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外面的电视台知道了,于是记者云集,湖南卫视,河南卫视,安徽东南台,上海卫视都做了专访,一做就都把这事说成是农村大嫂关注留守儿童,就像张记者似的拔高了,一下子就火了起来,凤凰卫视还专门来做了一个专访。到去年,中央电视台也来了。这一下,全国各地捐款的多了起来,这位覃嫂是个聪明人,很会顺竿爬,也就把自己当起一回事,口口声声关注留守儿童起来,不知是哪个记者还给她出了一个馊主意,叫她把村子里的留守儿童集中起来,总共有七八个孩子,挂了个牌子叫‘留守儿童自强班’,她自己任教,开始还收点学费,后来捐款的多了起来,学费才不收了。自强班办起来后,黄土坪乡中心完小也作了干涉,说覃嫂没有办学的资质,也没有教学的能力,县里甚至还专门开会研究这个事儿。但舆论太强大了,谁也不敢擅自作主撤销这个所谓的自强班,因为没有教室,迫于舆论,村里只得把村部让出来给她办班。一些热血大学生从电视中得知这事,还纷纷来当志愿者,义务给自强班授课。这事就这么弄起来了。

陈默听了,只是笑,不说话,车上坐着一名记者,嘴巴还是紧一点的为好。但陈默相信罗兰说的是真实的,这些年来,媒体造就的新闻事件太多了,简直枚不胜数。媒体都以社会的良心自诩,却往往干着绑架挟持的暴力行径。对这些,陈默不是没有警觉的。

黄土坪乡是陇水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之一,因为偏远,农村就非常贫困,触目所及,竟然有一些荒凉。这类贫困乡,农民无奈之下,只能外出打工,因此真正是种禾童与姑。年轻人多不在家,乡村了就显得荒凉起来。

在离覃嫂家不远的地方,小车再也不能前行了,两台车停了下来,大家都下了车。陈默这时发现对面走过来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连忙笑着打招呼,说,老乡您好啊,去出工吗?中年人警惕地看着陈默,见他笑容满面,于是点了点头。陈默问,我们是县里的,想去覃嫂家里,她在家吗?

不知道。中年男人生硬地说,仿佛怕被捉住似地,急急地走了。

陈默契摇了摇头,回过头来发现罗兰正意味深长地对着他笑,于是往覃嫂家走的时候,就故意落在了后面,和罗兰在一走。罗兰这才悄悄地告诉他,刚才走过去的,其实就是覃嫂的爱人。

陈默听了,不禁愕然。见罗兰一脸的神秘,却又因为张昊在场不好多问,只得满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大队伍向前走,即将来到覃嫂家的时候,就见那栋土屋的门口,整整齐齐地排着两排小孩子,手里挥着肮脏的小红绢花,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地喊着。一个脸孔很长,皮肤粗躁的女人迎了过来,对着走在前面的龙永寿说,欢迎领导来我们留守儿童自强班检查指导工作。

龙永寿和覃嫂握了手,回过头来把陈默介绍给她,说,覃嫂,这是我们新来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陈部长。覃嫂立即把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伸出来握住陈默的手,说,谢谢部长来看我们,我代表这些留守儿童对领导的关心表示衷心感谢。陈默微笑着,说,你就是覃嫂,了不起啊,你做的工作很伟大。

陈引在一起插了句,说,覃嫂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覃嫂的脸就红了,甚至发起光了。当下把大家让进屋去,陈默发现覃嫂家里很乱,很穷,简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又走到猪圈边,猪圈也是空****的,显然是好久没有喂猪了。覃嫂见陈默到处看,就知道他是想看自己的家境,不由得脸红起来,说,忙了,家里的事都办不了。

陈默笑笑,回过头来,发现孩子们还在屋外无所适从,于是说,覃嫂,叫孩子们去上课吧。覃嫂仿佛才醒了过来,走过去跟一个大点的女孩说了几句什么,孩子们才呼叫着散开了。

孩子们散开后,覃嫂招呼大家都坐下,要给大家煮茶。龙永寿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说,不用了覃嫂,你也坐吧,我们今天来是来搞调研的。覃嫂就坐了下来,说,再等等吧,村干部还没有来呢。

陈默就笑,看来每一次有人来采访覃嫂,都是必须有村干部到场的。正想丰,就见刚才那个稍大的女孩带着一个中年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中年人裤脚挽得很高,脚上还沾着没有洗净的泥巴,估计是从田里给喊上来的。中年人一进屋,覃嫂就站了起来,介绍道,这是我们村的田支书。又说,这位是陈部长。中年人连忙走过来,说,领导好,领导辛苦。陈默笑着说,不好意思,把你的工夫给耽搁了。中年人笑着说,不要紧,习惯了,反正家里也靠不上我。陈默大笑起来,说,村干部确实很忙,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嘛,什么工作最终都要落实到村里面来,耽误太多了,老婆不会有意见吧?

支书不好意思地笑,说,女人家嘴碎,唠叨一点就唠叨一点,不理她就行了。

陈默又笑,心想这支书倒是爽直,于是说,今天我们不耽误你太久时间,免得你回家去不好交待。

大家都坐定了,龙永寿看了陈默一眼,征求陈默的意见,见陈默点头,就拉开了开场白,说,今天,我们县委宣传在家的领导和有关同志,还有省报的记者张昊同志一起,到覃嫂这里来,主要是对覃嫂多年来关注留守儿童的事迹进行调研,下面,我们请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陈默同志说话。

大家就拍起手来,陈默笑着说,支书,覃嫂,这次我们来,是受县委董书记的委托来看望覃嫂和她的留守儿童自强班的,因为我刚刚来陇水县不久,对覃嫂的有关事迹不是太清楚,这其实也是我的一次学习的机会。我想,还是由覃嫂来主讲,重点说一说你本人是怎么关注留守儿童的,目前,你还存在一些什么困难,需要我们给你做些什么。还有就是你以后有些什么打算。

覃嫂开始有些局促,谈了一会儿,话语就顺畅了。覃嫂说自己小的时候,父亲早逝,她只读到小学四年纪就辍学了,她过早地失去了父爱,读书成了她一辈子的梦想。后来,嫁到了现在这个村,看到村民们为了钱而外出打工,孩子们留给了年迈的父母,得不到应有的父母之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出于一种母爱情结,她不顾自己文化很低,萌生了拍部电视剧来关注留守儿童的问题。为了拍片,她和丈夫吵了几天架,卖掉了家里的两头大肥猪,在有关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拍摄了《千里寻母记》,在当地放映后,引起了强烈反响,一些在外打工的父母受到了感召,回家和子女团聚。她关注留守儿童的经过电视媒体采访后,影响进一步,扩大有的电视台还专门派车把她和部分留守儿童送到广州等地与打工的孩子父母见面。

陈默静静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上两句。张昊则几乎是手不停挥了。

谈到困难的时候,覃嫂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覃嫂说,自强班办起来后,首先是和乡中心小学的关系恶化了,乡中心小学说她没有办学的资质,更没有固定的师资力量和办学条件,而且还把本来在乡里读书的孩子带了回去,为了保证自强班的教学水平,乡中心小学不得不在有限的师资力量中抽出一两个老师来协助她教学。其次,随着新闻热度下降,社会捐款少了,自强班孩子开始要收取一定的生活费,导致孩子的父母也有意见,说是她独吞了捐款,到处告状。有的人扬言要来查账,弄得乡亲们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怀疑的。而且,家里因为她办自强班,耽搁了农活,丈夫几乎天天和她吵架,两人都分居半年了。

正说着,陈默就看见来时遇到的那个中年男人气冲冲地走进家来,在墙边拿了一把锄头,又气冲冲地出门去了。龙永寿站了起来,说,大哥,你回来了,请坐一下,我们有话要和你说呢。中年男人看了龙永寿一眼,生硬地说,我能有什么说的,她有能耐,让她去风光吧,我可是要做工去了。

覃嫂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悄悄地用袖子擦了。陈默和罗兰对视一眼,罗兰说,覃嫂,不要难过,你的困难,我们回去给县领导汇报一下,都会好起来的。

覃嫂说完后,村支书说了一些具体情况,也没有什么新意。最后,龙永寿说请陈部长说话,陈默摆了摆手,说,我们今天来调研来的,我就不说了,还是听覃嫂说了。如果覃嫂没有什么补充的,我想我们还得去乡里去一趟。

大家站了起来,只有张昊还在粘着覃嫂,不断地提问题。陈默笑着说,张记者,这样吧,你和陈引留在覃嫂这里,我们先去乡上走一趟,回去时我们再来接你。张昊笑着说,如此最好,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完呢。陈引因为能和记者一起采访,也很高兴地同意了。

当下大家和覃嫂告了别,走出门外。村支书也跟了出来,陈默和他说了一些家常话,问了一下农活的情况。村支书回答了,最后却期期艾艾地说,领导,我是个粗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陈默笑了起来,说,我们下来就是调研来的,有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您请说吧。

支书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领导,覃嫂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报道了。

罗兰笑着问,为什么呢?

这个是个蠢女人,再报道就害了她了。

罗兰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看,我说得不差吧。陈默只是一笑,亲切地问道,支书,为什么说再宣传就是害了她呢?

支书又是局促地一笑,说,领导,我也不太说得出什么道理,只是有这个感觉。其实覃嫂也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当年为了赚钱,弄出了这么个事,报纸电视的一吹,她也就以为自己当真是个人物了,好像自己就是雷锋似的,这哪儿跟哪儿呀。我们乡下人的话,要晓得自己是哪根葱,她现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了,要是再吹一下,她非跌下来不可。

陈默默然,这个支书可谓是一个明白人了。只是,事到如今,犹如一个滚落到了半坡的石头,强大的惯性下,停得下来吗?新闻是一台运转着的机器,一旦运转,要停下来却已经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覃嫂当初的出发点其实并不高尚,然而媒体却把她的行为赋予了高尚的光环,要命的是,由于人性共有的某些弱点,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接受了媒体的暗示,也觉得自己高尚起来,于是只能继续高尚下去,再也无法回到平凡甚至卑微的自己了。

陈默苦笑起来。

到了黄土坪乡政府,因为事先没有给乡里打招呼,乡干部都下乡去了,只留一下小秘书在家守电话,见来了那么多领导,小秘书急忙张罗着要倒茶,让龙永寿给拦住了,说,小王,茶就不要倒了,我们自己带有矿泉水的,陈部长来了,你还不认识陈部长吧,我给你介绍一下。小秘书脸就红了起来,说,陈部长好。陈默笑着和小秘书握了手,说,我叫陈默。小秘书连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您原来在酉县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您了。陈默大笑起来,说,知道我什么呀?小秘书就窘了,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陈默笑,心想自己在酉县落选择的事,只怕整个楚西市官场都有传闻,难怪小秘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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