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也不再掩饰,而是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刘主任,我都三十岁的人了,再不努力,青春不再,后悔无及呀。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多给点方便,小弟感激不尽。
刘安邦说,这好办,君子成人之美,只是,到时莫忘了我的一顿酒就行了。
陈默说,行,到时拿酒桶给你洗澡。
果然,第二天刘安邦安排工作的时候,把负责装订材料的舒芳调了出来,让她去会务组帮忙布置会场,因为政协会议先一天举行,会场有市政协的一帮人在那里布置,第二天到人大会议时只要换上会标和会徽就成了,舒芳根本插不上手,这无疑等于是放了舒芳的假,让她和陈默扎扎实实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两会报到前三天,陈默给刘安邦打了个电话,说,刘大主任,你在哪里?刘安邦说,我还能在哪里,都火烧眉毛了你说我还能在哪里?陈默笑了起来,两会快到了,刘安邦确实是忙得脚后跟打屁股,有时候两个人在路上碰见了都难得停下来打个招呼。市人大和市政协也忙得像救火,只有县委办不用办会务,相对超脱一点。
陈默说,我找你有点事,有时间不?刘安邦说,行啊,有事快来我办公室,不然,等下我又要去布置会场去了,县政协办公室的人在那儿等着,要我去帮忙给领导排座次。陈默说,我就来,等等我噢。说着,丢下话筒就走。
到了刘安邦办公室,正碰见刘安邦正对着几个办公室秘书发火,说,这事儿你们也揽过来做什么,政协会开在前面,自然要由政协办公室去布置,谁要你们揽这个事了,现在倒好,你们揽了过来,政协办的那帮人倒成了闲人,要知道,他们是有专门的会议经费的啦。那几个办砸了事的秘书勾着脑袋听骂,不敢吱声。见陈默来了,刘安邦才下了赦免令,说,算啦,以后要注意。政协会过后,是人大的会,你们就不要再去给我揽事儿了,等下我给政协的张秘书长打个电话,叫他们自己去结那些小工钱就是。几个挨了训的秘书这才如获大赦,连称是是是跑开了。
见那几个秘书走远了,陈默说,刘主任,俗话说得不错,是人不当官,当官都一般,没想到平时里和蔼可亲的刘大主任也会训人,发雷霆之怒啊。刘安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也是气糊涂了,失态失态。你看,这政协办的事儿,揽过来成了政府办的事儿了,钱他们稳拿着,事情我们办,开支也是我们的,这是什么事儿?
陈默笑了起来,说,这倒是,难怪你生气。
刘安邦问,有事?
陈默说,是这样的,不知道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的住宿归哪家安排,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酒店,如果方便的话,给他那儿也安排几个人。
刘安邦说,你说这事儿呀,一般来说政协委员由政协安排,人大代表归人大安排,费用也归两家从自己的会议经费中列支。不过,作为大会筹备组的负责人之一,我们也可以给他们提提建议,说吧,哪家酒店?
陈默说,大富豪酒店,是一家上档次的酒店。
刘安邦笑了起来,说,行,我向他们提一个议,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
陈默笑了起来,说,谁要你保证了,我也是随便说说,毕竟是朋友,能帮的就帮呗,反正这钱花在哪个宾馆也是花。
出了刘安邦的办公室,陈默松了一口气。虽然刘安邦没有说保证,其实这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楚西这地方开两会,由于人大办和政协办人手少,政府办人手多,县里成立两会会务组的时候,往往得由县政府办来协调各方,人大和政协也乐得拿着会议经费少做事,凡事听政府办的,都成习惯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瞅一个没人的时候,他就给老七打了个电话,说,七哥,我已经给领导汇报了,想给你那里安排一些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住进来,不知道能办得成不。老七很感动,说,陈主任,我都忘记了,你还放在心里啊。谢谢你大力支持,不管办得成办不成,兄弟这份情我都领了。陈默说,我是先给你打个招呼,这事还不准能成,如果办成了,你要一切按人大、政协的指示去做,千万莫出什么岔子。老七连连答应,说,好的,你放心,要是这事儿成了,我一定按人大政协的要求去办。
放下电话,陈默很高兴,这事儿有了眉目,他也就不欠老七的人情了。自从来到楚西市的第一天起,在李一光的介绍下认识了老七,老七就事事处处为他着想,确实是帮了不少忙。人家凭什么帮你的忙?陈默想,这是有个理由的,一是李一光的面子,二呢,现在生意场上的人,都懂得先予后取的道理,交一个朋友就是开辟了一条发财路。陈默知道自己一个小小副主任,目前是没有什么可以让老七利用的,因此,对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住宿安排就很上心。陈默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不欠人情,陈默把欠人情当着是人生阶梯的负荷,负荷太重,行进自然就会很困难。
市两会召开期间,县委办的工作相对轻松多了,陈默每天除了读读书,就是去舒芳那儿,陈默开玩笑说是抓紧时间谈恋爱。按照市委办的老规矩,每个办公室成员都会被指定为某市委副书记的秘书,场面上叫着跟,几大办的秘书往往一见面就相互问,你跟那个书记啊?书记们有排名,除了正书记外,几个副书记的排名一般是专职副书记、分管政法的副书记、接下来是上面一些单位来的挂职的副书记。市长是第一副书记,但除在外,因为有市政府办的秘书跟。书记们排名有先有后,也就显得秘书们有高有低了。
陈默跟的是市委专职副书记蔡鹏,蔡鹏副书记也是楚西市本地成长起来的干部,从乡干部到县干部一直干到市委副书记,年纪不老资格却很老,又是分管组织人事的,连路由之书记都要让他三分。陈默来后,蔡鹏副书记并没有真正地让陈默跟着,出去总是带着他原来的秘书向前。陈默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堪,这明显就是把自己给晾起来了。陈默想,在蔡鹏副书记心里,他陈默无疑是市委第一副书记、代市长张啸的人,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张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呢,蔡副书记怎么会真正把他带上呢?
有一次,蔡鹏对陈默半开玩笑似的说,陈主任,你跟着我是不会有什么进步的,关键是要紧跟张啸代市长。这话都有些直白了,只差说你不是我蔡鹏的人,你是张啸的人了。所以,陈默对蔡鹏副书记的态度,除了更加谦恭尊敬外,更多了一分小心,一般来说,蔡鹏不主动叫他跟着,他就不主动去跟。
市委办的秘书们没事的时候,也会小心翼翼地议论议论领导,陈默虽然不参加议论,却也听出了一些事儿,大家的说法是,如果按部就班的话,这届市长候选人就是轮也该轮到蔡鹏了,偏偏这个时候上面却派来了张啸。哪怕蔡鹏的心宽得像海,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遗憾。听说省里为了安慰蔡鹏,曾提出把他调到省里一个厅任党组书记,行政上同样是升了一级,可蔡鹏却不愿走,说是对楚西市各方面比较熟悉,留在楚西比到省里工作更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原来陈默也估计,在政府换届的事上蔡鹏会横插上一条腿,他毕竟在楚西时间长,多年经营,根基很深。没有想到,两会召开前半个月,省里来了一纸通知,通知蔡鹏去省委党校参加厅局级领导研讨班学习,蔡鹏接到通知,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楚西市。省里这样安排的用心,就是才参加工作的青皮后生都一目了然,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蔡鹏惯于官场还能不明白?
蔡鹏到省里学习去了,陈默就更加清闲起来。虽然蔡鹏不要他跟着,可名义上他仍然是蔡鹏的秘书,办公室也不好安排他临时跟其他领导,这就使得陈默成了事实上的三不粘,有了一个难得的空档。
这期间,陈默多次打开电脑,想趁着这难得的清闲,写一个构思了很久的小说。可是打开电脑后,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连一点**都没有,呆呆地对着显示屏半天,最后连一颗字都没有打上,只得无奈地关闭了电脑。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以前他对写作始终有着极大的热情,即使是在工作非常忙的时候,心中的那种**也不增消退过。就是在中午休息的两个半小时,也能见缝插针写出两三千字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文学**在消失呢?难道,真的如人们所说,文学与政治是不可克服的一对矛盾?况且,他现在的状况,离政治还是十万八千里,他还没有浅薄到当了一个小小的市委办副主任就自认为是在搞政治的地步。
这个心情,他也透露给了舒芳,他曾问过舒芳,一个是写小说的陈默,一个是从政的陈默,你会喜欢哪个?舒芳认真想了好一会,说,我会更喜欢一个写小说的陈默。陈默听了,把搂着舒芳的手紧了一紧,凭心而论,陈默自己也喜欢那个写小说的自己,一个富于理想、**澎湃而又单纯到透明的陈默。
然而,在心的最深处,他却隐隐知道,那个陈默是一去不复返了。
按照市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说法,楚西市两会在全体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共同努力下,园满完成了各项议程,胜利闭幕了。张啸代市长高票当选楚西市第十某届人民政府市长。一时间,新当选市长张啸的施政讲话成了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其中大力实施濒海经济建设,加大楚西市改革开放力度的论题最为人们所关注。
随着两会的结束,从各县抽调来帮忙会务的人员也都要回到各自的县里去。舒芳临走那天,陈默请了假,来到舒芳住的房间,他们一整天呆在房里,说不完的情话,述不完的离情。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舒芳哭了,陈默默默地吻干她的泪水,感觉到自己的心无比柔软,如水一样晃动。等到舒芳不再哭泣了,他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
闭上眼睛,陈默用无限爱怜的目光看着舒芳,轻声说。
舒芳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陈默拉住了她的左手,把一枚戒指戴在她纤长的无名指上。
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舒芳睁开了眼睛,无限惊喜地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个红色的戒指,那是一个用新版百元人民币扎成的戒指,戒指的最上面,纤细的笔迹写着,陈默爱舒芳。再仔细看,红纸的其他部分都写满了这五个小字。
陈默深情地拉着她的手,说,芳,我现在还买不起一个订婚戒指给你,但我爱你的心是真挚的,请接受我的求婚吧。说着,他单膝跪了下去。
舒芳含着泪,幸福得一塌糊涂。
我保证,这辈子让你幸福,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舒芳俯下身去,把他拉入自己的怀里,让他的脸紧紧挨着自己青春的胸脯,呓语一样的喃喃道,我答应你,我的白马王子,我要做你最贤惠的妻子,做你最幸福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