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光耀也不坚持,说,那就请一光县长多辛苦了,今天市组织部胡建设部长也来了,调研基层组织建设,我还得过去一下。张啸就笑,说,老胡也来了,那你快去,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嘛。
大家就笑。罗光耀他们于是都告辞了。李一光请示说,市长,你看要不要休息一下?
张啸说,不休息了,去现场。李一光就对跟在身后的秘书翟俊说,小翟,给汇鑫公司打个电话,说我们一个小时就到。张啸笑着说,一光,就不能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庄?李一光也笑,说,又不是突击检查。张啸说,也对。
现在加上李一光的车,只剩下三台车了,行进速度就快了。到了汇鑫公司电解锌厂时,果然彩旗招展,标语热烈。老七率领厂领导层迎候在厂门外。张啸一下车,排列在两旁的工人们热烈欢迎的喊声就响了起来。张啸在李一光的引导下,缓步走过去,和老七等人握了手,就有两个非常漂亮的女职工献上鲜花来,张啸和李一光接了鲜花,和两个女孩握了手,转手交给跟在后面的人,缓步走进厂门口。陈默觉得那两个献花的女孩中有一个特别眼熟,仔细一看,不禁心跳起来,是素芬。素芬也看见他了,远远地对她嫣然一笑,就转身走到人群中去了。
陈默微微愣怔了一下,随着大家走进厂门。只见李一光和老七谈了几句什么,回过头来对张啸说,市长,是先听汇报,还是先看车间?
先看看吧,先取得感性认识。张啸说,陈默就和刘安邦对视了一眼,彼此笑了笑,这正与他们前几天的判断相符合。在车间门口,一个年轻人给所有的人一个人发了一顶崭新的安全帽,指导大家戴上了。一行人才慢慢地走进成品车间,只见机声隆隆,地上纤尘不染,工人们穿着整齐,忙而不乱,一块块闪着银光的锌碇源源不断地由一条运输链从冷却槽中运出来。张啸兴致勃勃的看着,看得很仔细,突然,他的目光盯着一个没有戴有安全帽,而且敞着怀的年轻工人不动了。
小伙子,来来来。张啸和蔼地微笑着,向那个工人招手。小伙子怯生生地走过来,说,领导好。
张啸说,你好。说着向小伙子伸出手去。年轻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才伸出去握张啸的手。张啸说,你是这个车间的工人?
是。年轻人回答。
你的安全帽呢?
年轻人回答不上来了。张啸笑笑,说,年轻人,安全生产随时都要放在首位啊,来来来,把我这顶戴上。说着,解下自己的安全帽,亲自给年轻工人戴上了。刘安邦拍起手了,大家一愣,立即跟着鼓掌,掌声雷动,沈小艳用摄影机摄下了这感人的一幕。在掌声中,张啸又亲自给年轻工人把衣扣扣好,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遵守生产纪律,其实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陈默浑身如雷击一般,简直有了一种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的空白感!谜底终于揭开了,看着张啸因为抓到一点瑕疵而意气洋洋,兴致勃勃的笑脸,他突然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官场上的事,真是学无止境。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刘安邦这一安排的绝妙!
陈默把目光向刘安邦投去,正碰上刘安邦投过来的目光,刘安邦微微笑着,好像在说,怎么样,知道妙处了吧?陈默朝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刘安邦用智如此之深,当年怎么会犯操纵选举那样的低级的错误!看来处世之道,当以谨慎为第一,用智还在其次了。
从车间出来,张啸很高兴,因此一路上挥着手,和李一光滔滔不绝地说着。李一光和老七也颇为兴奋,笑得很开心。到了总化验室,当身着洁白衣服的女化验员们整齐地站起来时,张啸的兴致达到了顶点。张啸和化验员们一一握手,大声说,同志们辛苦了。姑娘们回答,首长辛苦!张啸笑了起来,说,我没有你们辛苦。姑娘们也笑了,都羞怯地围在张啸身边,崇敬地看着他。张啸就和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姑娘交谈起来,问她是哪里人,什么文化,在学校是学什么的。姑娘红着脸,一一回答,当听姑娘自我介绍说是外地人,原来在大学学的是化学时,张啸笑了,回头对李一光和老七说,吸引外地人才,专业人才,促进人才流通交流,企业已经走在我们政府的前面了,不错不错,陶总,你的企业管理,依我之见,已经初具现代企业制度的雏形了,不可以暴发户视之也。
这个时候,刚才和张啸交谈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鼓起勇气,说,市长,我们有个要求,可以吗?
老七连忙阻止,说,市长工作很忙,有什么要求以后对我说吧。
张啸抬手制止了老七,饶有兴趣地向小姑娘弯下腰来,说,行啊,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
小姑娘说,我们,我们想和市长您合一张影。
张啸仰身大笑起来,说,就这个要求啊,行行。何秘书,给我们照一张相。
何必业笑着答应,姑娘们族拥着张啸走出化验室,在台阶上站好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市长在花丛中了。张啸大笑,照好后,张啸见李一光等人在一边笑着看,就招手说,一光同志,你和陶总也一起来,大家一起照张相嘛。于是又照了一张,张啸和姑娘们一一握手道别,一行人往厂部走去。
到了厂部,一进会议室,门内就放着一张大桌,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张啸对着李一光和老七说,这是做什么?老七笑道,市长,这也是我们存的一点小小心思,瞒不过您的法眼,我想请您给题个词,借此鼓励广大职工,也是给我们企业留下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张啸说,你这个陶总,是要让我出丑了。
正说着,已经换了一身红身旗袍的素芬已经把纸铺开,把笔在墨水里浸润完毕,自己退了几步。张啸笑着说,看起来不写是过不了关罗。
李一光笑着说,市长您是最体贴下面人的心意的,我知道您书法很好,今天在这里不便,日后也要向你讨要一幅墨宝的。您就给他们留下几个字吧。
张啸就拿了笔,笑着自己问自己道,写个什么字呢?说着,略一思考,挥笔写下科学的管理是企业发展之本几个大字,落了款。大家又是一阵掌声。陈默看了,只是微笑。心想别看张啸市长兴致很高,其实也还是很谨慎的,题的词不是对汇鑫公司的溢美,而是中性词。这就是领导的高明之处,这些年来,一些企业利用领导题字,做出了一些后来难以收拾的事,例子多得很。看来张啸虽然答应题字了,还是有所警惕。
接下来就是汇报,大家在园桌边坐下后,由老七为主汇报汇鑫公司的生产情况。老七汇报的时候,就有办公室人员过来,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份打印好的汇报材料。陈默和刘安邦坐在一起,一边听汇报,一边翻看材料,一看,不禁感叹起来。原来只知道老七是个企业家,还以为不过有个上千万元资产,一听才知道汇鑫公司是个资产超过3亿地的大企业,拥有五个矿洞,一个年产5000吨锌碇的电解锌厂,一个年产2000吨的硫酸厂,还经营房地产,宾馆服务业,旅游业等,年利税过亿元。刘安邦不由得偏过头来,轻声对陈默说,他妈的,越是大老板,越是深藏不露啊,老七为人低调,穿着也不讲究,真看不出他是这么一个大企业的老总,而且是私营企业。陈默也没有想到老七的企业会有这么大,却不想表现得那么肤浅,只是笑笑,说,矿产是滚雪球产业嘛。
汇报结束时,老七说,汇鑫公司当前取得的一点成绩,是市委、市政府和县委、县政府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的结果,我们将贯彻企业做大做强后,要惠及社会,惠及人民的方针,积极响应市、县两级关于加强矿山整合的工作。目前,我们正在积极筹措资金,参与矿山招投标工作,争取为我县的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当然,目前还存在一些困难,主要还是资金问题,需要得到省、市、县领导和金融部门的大力支持。
老七汇报完后,李一光也说了话,他说,今天,有幸陪同张啸市长到企业视察,汇鑫公司目前来说,在酉县并不是最大的私营企业,但我认为,它却是我县管理最为规范企业之一,是我县最先推行现代企业制度的企业之一,因此也应该是最有潜力的企业之一。汇鑫公司多年来给财政上缴了很多税收,在开展公益事业等各方面都走在前头,我们当然也希望汇鑫公司能凭自己的实力在招标中胜出。下面,请张市长作重要指示。
大家又是一通鼓掌。张啸摆了摆手,待掌声平息下来,说,今天到汇金公司电解锌厂来,说起来这是一次现场检查,但我却认为这还是一次企业调研,耳闻目睹,令人振奋。说起来,我这个市长要作检讨啊,来企业调研少了,掌握的第一手材料也就少了,说实话,我以前还以为,我们的所谓私营企业,不过是一个小作坊,无非多几台球磨机,现在看来我对下面的企业形势是低估了。企业发展的关键,就是要推行现代企业制度,国有企业要实行股份制改革,那么私营企业发展的关键在哪里?需要我们共同去探索。酉县矿山整合工作,到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关键的时期,招投标工作要加紧,要引进资金,技术,人才。我觉得,汇鑫公司是有实力的,当然,还有待调查,以调查的结果为准,我这只是表面印象。我觉得,这次矿山整合,正是我们引进现代企业制度的最好契机,我向来反对搞大一统,搞大一统就是搞垄断,就会出问题。
陈默仔细听着,知道张啸的讲话已经进入实质性问题了。但张啸接下来却不再深入,而是淡起了接下来要召开的市工业会议,以及现场会的准备工作。官场上,就是这么一个规则,重要的事只在附带里提及,而一些并不重要的,反而大谈提谈。所以才有任何会议都会说的提高认识,统一思想,精心组织,狠抓落实之类的套话。陈默就想,张啸这些话,只怕李一光也不一定听懂。
陈默接下来就想,该找个机会把黄彪的事和李一光说说了,自从摸清了张啸的底后,他还没有找李一光把这个意思告诉他。当然,陈默也知道,尽管张啸告诉他,可以对李一光说是张啸的意思,但实际操作时,却是不能这样说的。
张啸说完后,李一光作为会议主持人,又作了简短讲话,无非是如何认真落实张市长的重要讲话云云。
汇报会结束,时间已经是中午了。老七的车打头,这次换了一台奥迪,和张市长的车差不多的价位,李一光的车第二,接下来就是张啸的车,刘安邦他们跟在后面,一齐往县城方向开,在县城边上上了岔路,陈默就知道,是往明溪山庄走了。在车上,沈小艳说,市长,您刚才给职工戴安全帽的镜头简直太好了,这条新闻我有信心,可以上省台新闻联播。张啸就笑,说,是吗?是你拍得好。
沈小艳又说,领导真的都非常心细,我都没有发现那个工人没戴安全帽,您却发现了。
陈默转过头来,打趣说,沈大记者,市长发现了安全隐患,你发现了有价值的新闻,眼光都不错,只是着眼点不同。
张啸笑着说,陈默说得也对,你是记者,当然一心想新闻,我是市长,一心想着安全生产,所以发现的东西也就不同了。
车到明溪山庄,下了车,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吃饭的时候,张啸提议说,中午时莫喝白的,还是喝点红酒吧。李一光说,行行,喝红酒,度数低一点。于是喝红酒,沈小艳也喝了一点。吃饱后,张啸说,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大家自由行动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张啸说话,由老七陪着去房间了。大家来到楼前的亭子里,刘安邦提议说,在这里摸两把牌吧,反正没事。陈默说,这初春天气,大冷的,打牌不知道回房间里打?刘安邦说,陈主任你不知道,牌上有火,赢的人心里发热,输家更热,等一下还要冒汗呢。就叫服务员拿了一幅牌来,刘安邦叫陈默上,陈默说我不上,我不会。刘安邦说,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落伍?又叫李一光,李一光说,我也不行,打打麻将还可以,斗地主,不会。没办法,翟俊和杨昌骏上。翟俊对着李一光有点撒娇似地说,县长,我的兵不多,要是被斗争垮了,你得给我撑腰啊。李一光就笑,说,狗日的小翟,每次打牌赢的都是你的,输了是老子的,你才在行。小翟挨了县长的粗话,幸福得嘿嘿笑,脸都兴奋得发红了。
议了注和规矩,就开始打。刘安邦手气不错,第一次扣了一张大王一张宾王,当地斗地主的规则,宾王可以代任何牌,于是就当地主。不料出了一个三拖,却被杨昌骏的JJQQKK拦腰斩了下来,刘安邦沉不住气,就把大王和宾王作炸弹扔了下来,最后被打了个两炸牌。刘安邦一边开钱,一边说杨昌骏,你狗日斗老子那么发狠做什么?一点也没有战友情。杨昌骏只是笑。这边,陈默已经笑得肚子都痛了。
打了几轮后,沈小艳说要回房间休息一下,也起草一下稿子,赶到晚上播出来,就走了。陈默和李一光再看了一会儿,李一光说,陈主任,我们没这个瘾,还不如到一楼茶馆去喝茶。陈默正想找时间把黄彪的事说一下,就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