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于蒲坂拒汉军的消息,很快就通过细作传到汉营。韩信看着探马带回的情报,就笑魏豹太天真了,竟然只想到汉军必从蒲坂经过。在临晋大营中,韩信对前天才从荥阳赶来的曹参和灌婴说道:“破敌灭魏即在眼前。”
他的自信并没有感染曹参,虽说刘邦在汉中拜了韩信为大将军,可还定三秦之战中他并未显山露水,凭什么他就一定能够生擒魏豹,扫灭魏国呢?曹参只是迷离着双眼笑着,看不出是反对还是赞同。不过,朝廷已任韩信为右丞相,刘邦、萧何之后就是他,故而也不能表现出任何轻视。
倒是灌婴的神色中有几分安静和谦恭,他“咳嗽”了两声后说话了:“我等刚到此地,人地两生,还请右相明示。”
韩信扬了扬手道:“我自关中而来,故而魏王以为必从蒲坂入魏。我军正好将计就计,来个虚西实北,我率部在蒲坂津口排列船只,做出必欲此渡河之势,吸引魏军注意;二位将军可率部从夏阳渡河南下,奇袭安邑至蒲坂之间敌之轻骑。如此,则胜券在握了!”
曹参有些疑虑,问道:“右相将船只集中在津口,夏阳如何渡河?”
韩信笑着说道:“这不难,夏阳百姓有木瓮过河的习惯。我已命夏阳的校尉挨家筹措木瓮,以备渡河之用,将军只管出兵就是。”
刚刚到任的大将军长史吕臣连连称道:“此乃攻魏妙计,下官回营后立即命邓龙、张虎筹人准备船只,做出佯攻之势。”
曹参看了一眼夏侯婴,见他没有疑问,遂告辞出来,路上问道:“太仆为何如此相信韩信?”
夏侯婴回看了一眼韩信的大帐道:“当初韩信逃营,是我救下的;而萧丞相当初月下追赶他,正因为他韬略过人。既受他节制,自不该节外生枝。”
曹参捶了一拳夏侯婴道:“就你和事佬。”
“人和者,天时地利之基也。”夏侯婴了解曹参,不管他内心如何想,在大事上是从来不糊涂的。
连日来,韩信督促麾下在临晋城东沿河一带排列起大小上百条船,每日都做着摆渡的演训。喊杀声、号子声搅得河水翻波卷浪,汹涌澎湃地向南而去。河对面魏军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不断把消息传给平阳。项它严令属下严阵以待,不但如此,各路校尉按照部署在河岸开挖壕沟,修筑寨门,做出固守的架势。
为了给敌人以必欲从蒲坂入魏的印象,这一天,韩信披甲戴胄,在吕臣陪同下登上战船,朝着河东划去。甲板上,旌旗飘扬,兵卒林立。韩信手按宝剑,迎风而立。河风吹起他猩红色的斗篷,发出呼啦啦的声响。他目光炯炯,直视河东。这风姿,让身旁的吕臣想起了张楚大将军吴广。汉王这次任命自己为大将军长史,他自感责任重大。他暗中令邓龙部署了数条战船,在韩信驶往河心不久,即悄悄跟在后面。
眼看到了河中心,湍急的浪花和漩涡使得战船剧烈摇晃。邓龙担心韩信经受不住颠簸,上前禀报道:“风急浪大,大将军可否回去?”
韩信的头也的确有些晕,但他知道,此刻自己每一个举动都会牵动士卒的情绪。他摇了摇头,决然地说道:“划过河中心,贴近前沿。我倒要看看项它是何人,敢与我军对阵。”
吕臣被韩信镇定自若的情绪深深感染了,对邓龙下令道:“遵大将军命,破浪前行。”
于是水手一起用力,船随即冲过了河中心。对面放哨的士卒见汉军一只战船驶来,又看见甲板上站着一位银甲银盔,缀红缨的将军,急忙禀报给守河的校尉。校尉不敢怠慢,忙禀报正在大营中饮酒的项它。
“你可看清楚站在前面的将军模样?”
“隔水,又有雾,看不太清楚,只看见银甲银盔……”
项它放下酒觥,披挂整齐,急忙来到河岸的瞭望台。当他看到韩信的战船过了河心时,禁不住就张开了口:“弓弩手准备。”
就在这时,校尉手指河心道:“柱国请看。”原来跟在后面的数条战船上,弓弩手早已严阵以待。此时,韩信的战船拨转船头朝回划了,那种镇定和从容让项它愣了许久。
吕臣正感喟间,却听见从韩信口中哼出了一阵歌声——
鲲鹏扶摇兮九万里
唯展翅而搏云
猛士之志在四方兮
唯天下以为任
……
回到大帐,吕臣终于情不自禁地说道:“大将军真乃英雄,项它没有胆量与大将军对阵。”
韩信却说出了自己的真正心思:“其实我也担心魏军弓弩手,之所以要冒险过河,一是要看看想项它的胆量;二是要告诉他,汉军必从此地过河击魏,使其不敢旁骛。”
吕臣点了点头:“下官明白,想来曹将军他们已从夏阳渡河了吧!”
不错,曹参和灌婴的大军此刻正在夏阳城外集结,准备木瓮渡河。
曹参和灌婴一到夏阳就走访当地船工,了解木瓮渡河的可能性。所谓木瓮,当然不同于水瓮。功用与渡船一般无二,只不过渡船体大,士卒无须屈身,而木瓮体小,人受到束缚罢了。
曹参向来做事细心周到,对木瓮可否渡河还是有些担心。于是,他派出两伍分乘木瓮,先试着过河,顺带侦察敌情。眼看着木瓮一点点朝河心划去,渐渐地变远变小,直至目光看不到,他的心也跟着士卒们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他都在一座土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望着河心,直至那黑点再度进入视线,而且越来越清晰,他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当木瓮终于靠岸后,曹参迫不及待地跑向河岸。两位伍长面无倦色,向曹参齐刷刷行礼后说道:“禀将军,卑职回来了。”
“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