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铁木真最亲信的将领,博尔术的大名以及他的为人做派在整个札答阑部都可谓家喻户晓。
“是你救了我?”
博尔术微微一笑,耐心地做着解释:“我们奉铁木真首领之命到忽勒山铲除狼害,听山下的牧民说你已带人先行入山了,我们便随后追来。还好,多亏我们来得及时,赶上了射杀最后几只野狼。你不是带人上山的吗?怎么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肩上的毒箭……究竟是谁要暗算你?”
木华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没做回答。
博尔术不再追问,也没有必要追问。他清楚一切问题的答案,询问无非是为了进一步证实。
而木华黎的反应就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实。
当时的情景多么惨烈啊!它使博尔术终其一生从未忘过那横亘于山谷中的野狼群尸,那凌乱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以及血人一样昏迷不醒的木华黎。他无法不钦佩、不仰慕木华黎的神勇!他深知,如果当时木华黎不是中了毒箭,一定会创造手刃群狼、死里逃生的奇迹。
不!木华黎已经创造了奇迹!
当死神以群狼的面目出现时,除了木华黎,恐怕再无第二个人可以与之斗到最后并且战胜它。
入夜,木华黎的伤势突然出现了恶化的迹象。
当木华黎再次苏醒时,已是四天之后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帐外的说话声惊醒的。这时他身上依然虚软无力,神志却异常清醒。他倾听着帐外的对话。
“你不用太担心了!大夫说他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昏睡不醒只是为了恢复体力的需要。他遭的罪太大了。”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好像听过一千遍一万遍,其实只是第二次。难道自己在做梦吗?那个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明白,可我还是……还是放心不下。”是凝腊的声音。一定是那个人将凝腊接来的。
“傻丫头,相信我,我有种感觉,今天他一定会醒过来。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
“不!还是您去吧,您都熬了四天没合眼了。刚才大夫临走时还交待,让您睡一睡,否则,就算您是个铁人也会被拖垮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这一次如果没有您,木华黎他……”
但凝腊的声音显然被什么截断了。
不一会儿,铁木真走入帐子。当他看到木华黎睁开的眼睛时,脸上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笑容。
“你……你终于醒过来了,感觉好些了吗?”他边说边快步走到木华黎近前。
木华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只觉喉咙一阵哽咽:“您……我没事了。”木华黎挣扎欲起,铁木真伸手按住了他:“别起来,你还不能动。”
木华黎紧紧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正要说什么,凝腊捧着膏药从外面走了进来:“铁木真首领,大夫说……木华黎,你真的……”她哽住了,泪水随即夺眶而出。
铁木真含笑看着她,伸手接过药贴:“我来吧。”
凝腊有些害羞地抹了把泪水:“那……我去给你们俩炖些野鸡汤来补补。”
多亏救治的及时,瘀毒已基本散尽,铁木真细心地用盐水为木华黎清洗着肩头的伤口,然后又为他敷上膏药。他做这一切十分熟练与自然,这些天来,他何止一次做着同样的事情。对待木华黎,他就像一个真心溺爱兄弟的大哥,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他的满心疼惜。
蓦地,木华黎侧过脸去,泪水从他微闭的双目中无声地渗了出来。
铁木真理解地保持着沉默。
很难说得清,铁木真对这个比他最小的兄弟还要年轻的青年怀有怎样的钦敬与渴慕之情!从第一次见他驯马时起,他便立誓要将他拢入左右,及至发现木华黎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他才意识到其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为此,他始终不曾勉强过木华黎,他情愿等到最合适的时机。
他是在木华黎病情恶化的第二天凌晨带着莫日根大夫赶到忽勒部的。忽勒部与忽勒山同名,是受野狼侵害最严重的部落之一。木华黎只身勇斗群狼的事迹传开后,忽勒部的百姓几乎将他奉若神明,他们主动腾出几座最好的帐子给猎狼勇士们暂住,同时为木华黎疗伤提供了一切方便。
在木华黎昏迷的四天中,铁木真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木华黎身边,不辞辛苦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一切。他的所作所为,对他而言只是出于求才若渴以及忠实于友谊的天性,不想却深深地打动了忽勒部的老老少少,甚而由此初步奠定了他在草原人心目中的明主地位。
而这,却是铁木真从未意识到的结果。
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个结果在不久的将来,便开始发挥出超乎想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