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儿帖,你带孩子骑马不方便,让我来吧。”铁木真抓住马的缰绳,说道。
一个奇怪的念头蓦然闪过孛儿帖的脑海,她脱口而出:“不!不可以!”
铁木真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妻子为什么如此抗拒,不由苦笑了:“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他……”
“不是的,不是的。”孛儿帖急忙说。她感到内疚,说什么她也不该那样想丈夫,那样的怀疑哪怕连一闪念也不应该。
铁木真从妻子怀中接过孩子,催开了坐骑。
或许是苍茫的夜色使孩子产生了寻求保护的愿望,或许是父子天性,术赤将头紧紧倚靠在父亲怀中,两只小手轻轻地环抱住了父亲的手腕。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情漫上铁木真的心头,那既不是恨,也不是爱,而是难以解释的辛酸和满足。
月儿将柔和的光辉洒在夜幕中的草原,洒在几个匆匆赶路人的身上。
王汗和札木合接到铁木真的口信后,果然分头撤兵,回到脱黑堂的大帐等候铁木真和孛儿帖的到来。
从孛儿帖踏入大帐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摄魂夺魄的力量。铁木真也是直到此时方才觉察出妻子的一些改变。
头发有些蓬松、衣衫有些散乱的孛儿帖在众人眼里愈发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丽,灾难非但没能夺去她仪态万方的姿容,反倒为她平添了另一种成熟的神韵。她实在不像是个遭受过掳掠的女人。
孛儿帖先以儿媳之礼拜谢了王汗的解救之恩。王汗双手相搀,内心别有一番滋味:“儿媳,你受委屈了。”
孛儿帖眼圈微微一红。
“儿媳,你放心,父汗保证今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汗慈爱地说,回身指指札木合,“你还不认识札木合首领吧?他是铁木真的安答。”
孛儿帖不止一次听丈夫提起“札木合”这个名字,出于尊重,她向札木合深施一礼:“谢札木合首领相助之恩。”
札木合一边还礼,一边机械地作答:“不敢,不敢,嫂夫人……”
孛儿帖惊讶地望着他。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看似空洞实则蕴藏着太多内容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这眼神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札木合用矜持的外表遮掩着内心的阵阵灼痛之感。
他早设想过铁木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新得到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一般的女人,却仍然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与摄人心魂。经历了童年丧父的磨难之后,长生天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铁木真——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女人……可他呢?他有什么?他不能不问自己,帮助铁木真赢得这场战争,他究竟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额吉!”博尔术抱着孩子走进帐子。孩子小声唤道,要找母亲。
众人一愣。孛儿帖坦然地接过孩子。
铁木真不经意地瞟了孩子一眼,那孩子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中似乎有些惊怕。
铁木真不由得愣了一下。好漂亮的孩子啊!一头柔软的乌发,浓密的、微微向上卷曲着的长睫毛,粉白的小脸,精致的嘴唇和鼻翼,一如生他的母亲,父亲的血脉却仿佛在他身上中断了。假若这可爱的孩子真是自己的……
铁木真不敢再想下去,他怕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相反的那个答案。
“别勒古台,你送大嫂回去休息。孛儿帖,你不用担心玉苏,她很好,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铁木真温情地对妻子说。
别勒古台从大嫂怀中抱过小侄儿出去了,孛儿帖落落大方地向尚未醒过味来的王汗和札木合施礼告退,随着别勒古台走出帐外。铁木真站在敞开的帐门前一直目送着孩子离去,不知为什么,当孩子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时,他忽觉内心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