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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凭栏长啸(第1页)

第二十三章:凭栏长啸

赏心亭上的告别宴会于傍晚酉时开始。夕阳西下的余晖,透过片片彩云,为赏心亭涂抹了一层伤心的碧色。秦淮河在黄昏的薄雾中沉寂着,河面上的轻舟画舸和岸边的楼阁回廊似乎都遗失了灵魂,喑哑了喉嗓。远处汹涌的长江浪翻风吼,拍打着西去的船帆,在晚霞的飘落消散中,展现着逆水行舟的艰险。亭子里告别、送别的人们史正志、叶衡、赵彦端、韩元吉、严焕、严焕的侍女“俏丽笑笑”、辛弃疾、范若水等,都带着“七日大祭”死别的憔悴和此时此地生离的哀伤,围着酒桌而坐,以故作豁达的神情,举杯痛饮着,放声谈笑着。

就在这生离哀于死别的故作豁达中,青溪勾栏杖子头柳盈盈登上了赏心亭。

柳盈盈在人们的沉默举杯迎接中落座于密友“俏丽笑笑”的身边,神情凄然,自觉罚酒三杯,以示迟到之疚,然后斟酒两杯,行亲朋献酒之礼,举杯向史正志送行。史正志举杯以应,碰杯尽饮,神情亦为之凄然。柳盈盈轻抚琵琶,弹奏起词牌中的名曲《念奴娇》,“俏丽笑笑”以洞箫相佐。

琴箫同吟,音律妙曼,沉郁凝重的《念奴娇》啊!席间的人们心神一颤,噤声屏息:聪明的勾栏女侠,你在用唐代著名歌伎念奴的神奇往事,渲染着这赏心亭上的哀伤!

琴箫同吟,神韵清婉,柳盈盈心凄目泫,以玉振锦裂之声唱起:

秋风万里,湛银潰清影,冰轮寒色。八月灵槎乘兴去,织女机边为客。山拥鸡林,江澄鸭绿,四顾沧溟窄。醉来横吹,数声悲愤谁测?飘**贝阙珠宫,群龙惊睡起。冯夷波激,云气苍茫,吟啸处,鼍吼鲸奔天黑。回首当时,蓬莱方丈,好个旧消息。而今图画,谩教千古传得。

此歌一出,席间更显沉寂。

这首《念奴娇?秋风万里》是北伐志士、词坛名家张元幹遭秦桧迫害,身陷牢狱之作,沉郁而悲壮,坦**而从容。聪明的勾栏女侠在此特殊的境遇中,以张元幹喻史正志,借张元幹之词作为史正志送行,真是劳其心力情感,聪敏多情而得体啊!

席间人们随着柳盈盈沉郁的歌声,都沉浸在二十年前那桩荒唐而残酷的冤案中。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秦桧再次弄权主和,时任枢密院编修官的胡铨上书力斥和议,乞斩秦桧及其爪牙参政孙近、使者王伦三人。秦桧恨之,除胡铨名,编管新州。时寓居于老家福州长乐的张元幹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作《贺新郎?送胡邦衡谪新州》一词,为胡铨送行,其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气概和词作中飞扬悲壮之风、抑塞磊落之气,震动词坛,震动朝“,震动临安城。秦桧恨极而追杀,囚张元幹于临安天牢,并削籍为民。这首慷慨悲愤的《念奴娇?秋风万里》吐诉了张元幹在天牢中怆楚愤懑的心声,“吟啸处”确实是“鼍吼鲸奔天黑”啊!十七年后的绍兴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秦桧病死,张元幹冤情得雪,脱得天牢,但仍见疑于赵构,不被起用,没于蓬蒿,志不得伸,才不见用,于绍兴三十一年(公元1161年),结束了坎坷的一生,殁于何处,其说不一,只有流传的几十首诗词,托着他不朽的英名,留在人间。

当《念奴娇?我来吊古》的歌声刚刚停落,倚栏远眺的辛弃疾一声长啸,借着《念奴娇》的铿锵音律放声吟歌: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盘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儿辈功名都付与,长日唯消棋局。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

这是一首即席填词之作,它气势磅礴,一气呵成,强烈地震撼着席间人们的心神。

史正志愣住了,叶衡瞠目了,赵彦端惊诧了,韩元吉凝神了,严焕睁大了眼睛,抚琴的勾栏女侠和“俏丽笑笑”奇异了。人们都把目光投向倚栏吟歌的辛弃疾,心中腾起**难禁的赞叹——资兼文武的辛弃疾,胸藏甲兵的辛弃疾,横刀立马的辛弃疾,不意竟然是深谙曲词、文思泉涌,风骨雄似苏东坡,词魂直逼张元幹,捷才之敏堪比古人七步曹子建啊!奇才奇篇,一个硬朗朗的军旅中人,一举闯进了大宋瑰丽灿烂的词坛。连横吹玉笛的范若水也惊奇她的辛郎的一鸣惊人,玉笛中飞出的音律似乎也多了几分婉转。

这确是一首血淋淋的吊古之作!史正志心神紧缩。“虎踞龙盘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言之不诬,一语惊心!六朝覆亡的痕迹,已使帝业形胜的钟山,失去了“龙盘”的高傲和“虎踞”的威风,只留有“一片降旗百尺竿”的凄凉了。“却忆安石风流,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沉痛的联想,锥心的悲哀!“淝水之战”的辉煌胜利,并没有赢得东晋孝武帝司马曜对谢安(字安石)的信任,谢安只能以“长日唯消棋局”残度晚年了。忠诚见疑,功高招忌,原是历朝历代不变不绝的“天经地义”啊!

这也是一首泪汪汪的伤今之作!叶衡心神战栗。词家有灵犀,词家有慧眼:“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斜阳,飞鸟,风声,孤帆,连这赏心亭上的琴声、箫声、笛声,不就是当今大宋江山飘忽不定的写照吗?好一句振聋发聩的呼号,“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暗喻着大宋江山的未来啊!

这也是一首亮铮铮的袒心明志之作!韩元吉、赵彦端、严焕以词家、画家的敏锐,感悟着辛弃疾的心志情怀。辛幼安的爱国深情,凝结在沉郁悲壮的低吟中,凝结在热烈豪放的气势中;辛幼安的忠君情怀,凝结成这首词作的词魂词胆,发出了悲壮苍凉的高歌苦吟:“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闻之惊心,思之伤怀,一个不被信任的归正人从心底发出的哀号啊!

横吹玉笛的范若水也在“宝镜难寻,碧云将暮,谁劝杯中绿”的高歌苦吟中惊心惊魂了:心身承载着屈辱忧愁的辛郎,直面大宋社稷艰危的现实,哀伤着忠贞遭疑的处境,仍然自作多情地幻想着能如古之渔人,从秦淮河里捞得一面神奇的铜镜,尽显自己忠耿的五脏六腑,让朝廷最高执权者审视摔打,以去其猜忌猜疑啊!天可怜见,秦淮河里真的有这种神奇的宝镜吗?就是真有,不是已被古之渔人捞去了吗?

辛弃疾的高歌苦吟停歇了,一首流传于世的《念奴娇?我来吊古》诞生了,赏心亭席间的人们都耐着心跳,屏着呼吸,沉浸在这首新出现的《念奴娇?我来吊古》的意境中,等待着辛弃疾的“二唱传其要”和“三唱传其神”。

仍在凭栏远眺的辛弃疾,仍陷于这首词作产生的极度沉思中,他似乎忘却了长句词作一歌三唱的酒席间的惯例,似乎忘却了琴声、箫声、笛声的反复催促,似乎忘却了席间人们焦灼的等待,他此刻真的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痴呆”了。

柳盈盈知辛弃疾痴情陷词中一时不能自拔,这是即席填词中词作者常有的情状,便急出救援,以其博闻强记的职业才能和清甜圆润的歌喉唱起: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盘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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