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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凭栏长啸（第2页）

及时的“二唱”救援，成功的词作上片阕歌吟，把辛弃疾登上危楼所见的山川形胜、斜阳、归鸟、片帆、乔木及由此而引发的兴亡感慨和词作者孤独、空虚、愤懑的情怀，淋漓酣畅地送进了席间人们的心灵。人们在“二唱传其要”的感悟中，赞赏着柳盈盈的不凡才情和机敏。

琴声、箫声、笛声演奏着《念奴娇》的音律，柳盈盈开始了词作下阕的歌唱：

却忆东山岁晚……

此句歌声出喉，不及飞扬，却戛然而止，人们惊诧抬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柳盈盈，柳盈盈已是泪湿琴弦。

席间的人们凄然地沉默着，凭栏远眺的辛弃疾在一片沉寂的宁静中缓过神来，他转过身躯，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泪流满面的柳盈盈在晚风的哀鸣中疚声致歉：“辛大人，对不起，我记忆失误，错将‘却忆安石风流’唱成‘却忆东山岁晚’，漏掉了东晋征讨大都督谢安将军，影响了大人词作中惺惺相惜的吊古情怀。”

席间的人们用目光向柳盈盈送去默默的敬意，辛弃疾仍在茫然中。

柳盈盈继续着疚声致歉：“辛大人的这首《念奴娇?我来吊古》，虽为即席之作，但出语风动云滚，篇成电闪雷鸣，实为大宋词坛的一朵奇葩，堪比苏公的词作《念奴娇?大江东去》！我喜爱，却无过耳不忘之才；我赞赏，却无尽释彻悟之智。大人记叙中‘东山岁晚，泪落哀筝曲’‘宝镜难寻，碧云将暮’‘江头风怒，朝来波浪翻屋’的绝妙佳句，确已使我泪漫心田，血涌五内，可终不能彻悟其衷魂神韵啊！辛大人，你的这首词作，是‘天以震雷鼓群动’的战歌，是‘佛以鸿钟惊大梦’的梵音，你就是天神，你就是大佛，柳盈盈愿以心血歌喉，使这首《念奴娇》响彻建康城。请大人再次歌吟传神以赐教。”

辛弃疾举酒向柳盈盈致谢，连饮三杯，语出怆楚：“什么‘天神’钥什么‘大佛’钥弃疾只是一个从齐鲁山寨投奔大宋朝廷的归正人！只是一个热爱大宋军旅的义军士卒！只是一个时时刻刻关注着大宋军旅的自作多情的旁观者！我深深地崇敬着大宋军旅统帅张公德远以及他的追随者、践行者。我视其为兄长，战友！此时此地，再目睹张公元幹含冤含悲的结局，已降落在建康府，降落在史公致道的头上，心神战栗而不知所措啊！我心痛，哀伤，不能自持，也无能为力，只能效张公元幹之哀，借词坛名曲《念奴娇》为史公致道送行。心之所思，苦结成句，情之所至，夺口而出，急不择言啊。”

辛弃疾凄然而落座。

史正志站起，斟酒三杯，放声高吟：“‘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渍墨窜旧史，磨丹注前经。’这是唐代诗人韩愈酬答他的朋友、监察御史张彻的几句绝唱，也是此刻赏心亭上的绝妙写照啊！”

席间人们的神情更加凄苦了。

史正志又饮了一杯酒，话语更显沉重：“‘古剑浮萍’，堪叹千古啊！此刻，我有求于诸公者：在这‘可怕长洲桃李妒’的时日，当以功在不舍的坚韧，坚守职位，善自应对即将到来的更为猛烈的**风**雨，万勿为奸人所图！辛幼安，我不该留你在此盘桓数日，快离开建康城这是非之地，快去广德军就任通判之职吧！广德军地处江北，为战略要冲，以幼安资兼文武之才，韬光养晦，暂收锋芒，以待时日，定会获得千古传奇的‘秦淮宝镜’，向世人展示其忠耿心肠！”

史正志举起酒杯欲饮，辛弃疾嚯地站起，话语斩钉截铁：“不！我决定辞去广德军通判之职！”

史正志和席间的人们都愣住了，范若水也神情惊诧。

辛弃疾从怀中取出一份备好的“辞呈，呈于史正志面前：“史公，感谢你挽留我在此盘桓数日，使我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感受到高处的严寒，领悟到‘长洲桃李妒’的可怕！这是我辞去广德军通判的呈文，请史公转呈朝廷！”

史正志情急了：“幼安，你这是为什么啊？”

辛弃疾出语铿锵：“为了张公壮志未酬的含恨而死！为了史公你这‘莫须有’的被召人朝！也为了一个‘决策南向’的归正人忠贞不移的尊严。史公明鉴，在这‘可怕长洲桃李妒’的是非颠倒中，总得有人说话，总得有另一种声音撞击天听！我要让皇上知道，抗金北伐是时代之音，是谁也压制不住的！我要叫朝廷的奸佞们知道，天下有无数矢志抗金北伐的张浚和史正志，是天牢地牢关不下、害不尽的！我要让那些倡导和叫嚷‘以玉帛买和平’自毁长城的奸佞们心惊胆战、寝食不安！”

史正志情受感染而高呼：“雄哉幼安！壮哉幼安！我心痛而情难禁啊！天南地北已无你立足之处，今辞官去职，何以安身？何以自处啊？”

辛弃疾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谢史公关爱！辞官去职，我自由了，我将举步漫游！我要上天人地，寻得那面千古传奇的‘秦淮宝镜’，映出一颗赤红跳动忠君爱国的心，献给皇上，献给朝廷，献给普天下的父母兄弟，献给即将走向临安的我的兄长兼师长的史公致道！”

史正志神情激越，饮尽杯中之酒，跨步向前，紧紧抱住声音哽咽的辛弃疾，接过手中的辞呈，泪水被面。

泪流满面的柳盈盈猛地拨动琴弦，高歌《念奴娇?我来吊古》。

弯月疏星，夜色茫茫，整个建康城，似乎都在聆听着这首豪情壮志、吊古伤今的救亡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