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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辛次膺驾鹤(第1页)

第二十二章:辛次膺驾鹤

辛次膺的不幸,只是一时的疏忽大意所致。五月二十八日午后,听风楼管家殷弘奉王琚之命,亲自至辛府向辛老报告辛弃疾“入对延和殿”,赢得皇帝赞赏的胜利消息。辛老大悦,亲自于书房制茶酬谢殷弘奔波报喜之劳。宾主相晤一个时辰,相谈甚欢。殷弘告辞,辛老执意送别于柴门外高冈。在返回柴门人:之际,竟被门槛绊倒,致脚踝骨裂,卧床不起,继而引发心悸头晕,以致出现昏迷之状。

乡野郎中治疗失效失措尴尬难堪时,辛老仍以重金赏之,并以“天命如此,非医术不精”抚慰。家人欲请朝廷太常寺太医局医师驾临治疗时,辛老斥而训之:“致仕之臣,无权惊动太医局医师。违制之事,断不可为。”

辛老病危,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当日卯时,神情似佳于前日,遂招女儿辛大姑、孙子辛祐之至床榻前;命辛祐之强力扶坐,口授遗嘱;命辛大姑提笔作记:

遗嘱一:我死后,薄棺薄葬,严禁奢侈。棺木暂厝屋后松柏山林之古庙,俟北伐成功,故土恢复,移葬于齐鲁莱州辛姓祖先之墓地。

遗嘱二:我幼孤,从母依外氏王圣美于丹徒。苦读书籍,于政和二年高中进士,授山东单父县丞。从政近五十年,立志以先贤为法,为国尽力,为民谋福,不敢稍有懈怠。性嗜诗词,以诗词明志,以诗词抒情,以诗词鞭策自己的灵魂。洎居中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呈奏章几百件,皆出自心底,为泣血之作,其忠耿之心,可对天日。这些诗词属文,当由女儿整理勘定付梓,留遗辛家后代阅览。祐之当学而习之,知祖公之心,明祖公之志,以光大家风。所积存典籍万册,亦遗祐之传于后代。

遗嘱三:力安“入对延和殿”奏捷,甚喜。幼安当知:“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勿强”乃成功之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魂可借;坚定信仰,衔枚而疾行。

遗嘱四:禀奏圣上,愚臣辛次膺辞矣。臣以将竭之力拜奏:陛下用贤,必考核事功,勿以一人誉用之,勿以一人毁去之;出令要无反,纳善要知转圜……

语歇,声歇,气歇。辛祐之抱着祖公呼唤,辛大姑扑在父亲的怀里痛哭。辛次膺辞世,享年七十九岁。

辛弃疾、范若水是辛老辞世当日午后酉时与报哀的小弟赶回辛府的。他俩跪拜于祖公遗体面前,痛哭失声;特别是辛弃疾接过祖公的遗嘱,更是悲痛欲绝。他依礼披麻戴孝,脱掉鞋袜,赤脚追思祖公的教诲,叩头出血;范若水依礼披麻戴孝、散发去饰,真挚悼念祖公之恩典。他俩依古礼守丧三日三夜,陪伴着祖公关爱孙儿不忍离去的灵魂……

三日大祭定于午前辰时举行,大祭后即送辛老灵柩暂厝于屋后松柏山林的古庙中。

卯时正点,大祭灵堂摆置停当:祭案香火点燃,祭品陈列,依礼增添了辛老平生最喜食的佳肴;辛府男女仆役十多人,皆披麻戴孝跪于柴门内礼迎前来吊唁的亲友;守护灵柩的辛大姑、辛祐之、辛弃疾、范若水,披麻戴孝跪于灵堂两侧,依礼向吊唁的亲友叩首还礼;四邻乡亲陆续来临,焚香吊祭,洒泪致哀,跪拜于:落以待扶棺送行者达百人之多;近邻青壮汉子八人,披麻戴孝,备齐杠抬灵柩移往屋后松柏山林古庙之一切用物,跪拜于灵柩一侧,忍泪待命。是时,乌云密布,谷雾蒙蒙,谷风呜咽,天地万物似乎都在为辛老的逝去而忧伤……

辰时,在一阵车辚马啸声中,朝廷高官前来吊唁。他们是宰执虞允文、吏部尚书刘章、户部尚书王佐等五十多人。众人依序焚香祭拜,神情的真挚、肃穆、悲痛、伤感,更凝重了灵堂前沉痛的哀伤。

虞允文是宰执,是辛老力主北伐理念的支持者、继承者,他受赵昚之托,捧着皇帝亲笔题写的“直臣之首”四个大字,呈献于灵堂辛老的画像前,并恩准勒石镌刻于墓碑。辛大姑叩谢天恩,并借机捧出辛老的“临终呈表”请宰执虞允文转呈圣上。虞允文接过阅览,几行文字“陛下用贤必考核事功,勿以一人誉用之,勿以一人毁去之;出令要无反,纳善要知转圜……”映人眼帘。他喟然默默赞叹:“辛老,哲人,未卜先知啊!”他收“临终奏表”于怀中,再次跪拜于灵堂前,向辛老感激致哀。:落里怀悲衔哀的士庶官员,都为辛老的“临终奏表”而感激涕零,虽然不知其奏表内容,都坚信其为利国利民而发;他们哀情更切,随着虞允文的再次跪拜而凄然跪倒。

就在此时,身着白色衣装、悲情切切的二男一女闯进柴门,冲抵灵堂前,向辛老焚香跪拜,辛大姑等人惶惶叩头还礼。辛弃疾、范若水看得真切,是“钱塘倜傥公子”王琚,是云水酒楼主人钱隐,是清冷桥勾栏杖子头唐安安。他俩同时放声致谢:“谢王叔,谢隐之,谢女侠……”

朝廷官员们一时心神震撼了,王琚是皇亲国戚,亦狂亦侠,眼里有谁?心里有谁?只怕连当今皇帝在其心目中也无一瞥一念之福;现时身着白衣跪祭于辛老灵堂前,可见辛老声望之高,仰之弥高啊!这位年轻的钱隐之,吴越国皇族子嗣,亦侠义人物,与辛老素无交往,现时竟身着孝衣,哀祭泪流,足见辛老人格伟大高尚了。勾栏杖子头唐安安,一名歌伎,下等人也,传说此女因歌唱张元幹、张孝祥、陆游、朱熹及岳飞、辛弃疾等当代词人的主战诗词曾得到辛老的赞扬。此女知恩图报,戴孝致哀,其情真挚,亦奇女也,足见辛老之广得人心。

在朝廷官员心存仰慕的哀思中,王琚在焚香祭拜之后哀声呼号:“‘更南浦,送君去!’举大白,听《金缕》!大白在哪?《金缕》在哪?生也清廉,死也清廉,大宋朝廷的高官,有几人能这般生活啊!生也忠耿、死也忠耿,大宋朝廷的高官,有几人能生死如一啊!清风明月,明月清风,辛老不朽!我愿抬棺送行,替我辈皇亲国戚向辛老请罪赎罪啊!”

唐安安亦跪倒在灵堂,洒泪哀诉:“辛老不朽,大爱永存!勾栏歌女,愿清唱一歌为辛老送行……”

风起云滚,清竹啸响,唐安安唱起了当代词家张元幹的词作《贺新郎》:

梦绕神州路。恨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破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云掩山林,雾漫山林,唐安安的歌声融人天地山川。山雨淅淅落下,天流泪了……

辛老丧日“头七”过后,辛弃疾、范若水返回临安城,移居于东华驿馆主事杜伊在东华门外代为租用的一座屋舍。据说这座屋舍是一位名叫周孚的富家公子的书舍,因:内尽植翠竹,故曰名“竹苑”。四年前,周姓公子高中进士,任职真州学府,此屋遂闲置。辛弃疾、范若水嘉此屋淡雅,不改其名,仍以“竹苑”称之。

移居方定,辛弃疾得虞允文指示,即时去司农寺任主簿之职,并做长久打算。辛弃疾决定由范若水去建康搬家,偕辛茂嘉、范若湖同来临安,图个全家团聚。月归春瓮,江入夜瓶,夙兴夜寐、朝起幕眠。再说,无粮无以养兵,无铁无以制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司农寺也管粮草啊!

辛弃疾进入司农寺,先用一个月时间,认真查验临安城十二座仓廪的现状。触目惊心啊,仓廪之状,根本不是朝廷炫耀的“丰盈富裕”“富甲天下”,而是千疮百孔、捉襟见肘。天下农桑渔猎、窑矿烧采之所得,大半为皇亲国戚、王侯高官所吞噬。仅德寿宫一年的耗费,等于《隆兴和议》中纳贡于金国的银两锦绢;皇亲王侯府邸的耗费,因其账目混乱,只怕要超过纳贡于金国银两锦绢数倍之多。富国强军需要银两,钱从何来?他心里发冷了,圣上知否?当如实禀报圣上啊!

辛弃疾又用一个月时间,认真查验了临安城内外十三处苑囿现状。痛心疾首啊!奇木奇石、珍禽异兽的聚景园、真珠园、南屏园、集芳园、玉壶园、富景园、延祥园、翠芳园、玉津园、太湖石景观园,各呈异彩,竞放奇葩。这些范围人群熙攘,呈人山人海之状,人园人头票标价极高,闻之咋舌。富贾豪民,大张旗鼓,一掷千金,呈挥金如土气派;苑囿仙境,呈日进万金之辉煌。喜耶?悲耶?辛弃疾查验苑囿账目而得知,十年前太上皇在位时,已将十座苑囿的多数,以种种借口恩赐予王公贵胄及“以乞和为尚”的亲信臣子。辛弃疾瞠目结舌了,他蓦地恍悟到司农寺现时能真正管辖的苑囿,只有三处人们似已遗忘的苑囿了:秦皇系石、柳浦渡口、吴越国都城废墟。

保俶山下的“秦皇系缆石”已被荒草淹没,柳浦渡口已消失了桨声、橹声和船夫的号子声,凤凰山上的吴越国都城遗址已消失在皇亲国戚、一个王侯贵族的别墅豪宅中。他怆然而泪下,圣上知否?当如实禀奏圣上啊!

辛弃疾进入司农寺后用一个月时间,认真查阅档案中各府各路的籍田情状,并用两个月时间亲自到荆湖北路,荆湖南路,江南东路的鄂州、潭州、赣州进行实地巡查。心神战栗啊!鄂州、潭州、赣州水旱灾情连年不断,生民困窘;籍田兼并之状日炽,生民流离失所。为了活命,铤而走险,聚啸山林之状日显频仍。他出自农村,洞悉民情,心神忧虑了:当年的方腊之乱,水泊梁山之乱,不都是因为生民的生活无倚无望而引发的吗?圣上知否?当如实禀奏圣上啊。

辛弃疾在赣州巡查,因一桩棘手的土地兼并案查证的牵扯,急匆匆日夜赶路地回到临安,已是上元节的前夕一正月十四日的傍晚。流光溢彩的临安,使他几个月来看惯乡野农村衰敝情景的心神如坠梦中,目光惊诧地发愣发呆了。他疾步走向离别已有三个多月的新居“竹苑”,推门而人,柴门“吱喽”的响声,猛地惊动了屋檐下愁眉紧锁的范若水。

丈夫的身影,立即消除了范若水几个月来的牵肠挂肚,她扑在丈夫的怀里,泪水如注。妻子的咽泣,立刻消解了辛弃疾几个月来的思念挂牵,他紧抱着妻子,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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