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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鸷鸟不群琴瑟交鸣(第1页)

第九章:鸷鸟不群,琴瑟交鸣

赵构回驾临安了,留给建康城的是疑惑、失望、愤怒和痛苦。

热情洋溢的沿街欢送圣驾的建康城数万黎庶,在突然间被阻止、被驱散的冷落中,立即感受到形势的变化。他们根本不相信“诏令”中所讲“禁止一切豪华竞逐之风,倡导俭朴清廉之习”的高调,断定朝廷必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人们骤然间对皇帝、朝廷失望了。四大勾栏的歌伎们由失望而愤怒,专门唱起唐代诗人的军旅之歌,发泄心中的愤懑。

张浚、张孝祥在惊骇、哀伤之后,心情冷静了。张孝祥低语张浚:“公遭‘长洲桃李妒’,已处于圣上犯忌之中,也许只有‘主动求去’一途,方可解生命之危。公当知,公是手握兵权之人啊。”

张浚思之良久,浩然而语:“我为朝廷老臣,年已六十有五,何惧生命之危啊!此时,我不敢再伤害建康黎庶的心啊!”

张孝祥拱手而语:“公忠义昭昭,孝祥当以公马首是瞻,誓不退缩。”

几天之后,张浚连续发出三份奏疏,向回驾临安的皇帝,发出了强烈的挑战。

建康驿馆里心身憔悴的辛弃疾,顶着厚重的夜色,默默地伫立于短松环绕的庭院中。他凝眸于相邻不远处青藤篱笆环绕的“范家庭院,心在颤抖,心在煎熬。他默默地摇着头,似乎在摆脱心中不愿丢弃的留恋。是啊,明曰清晨,就要离开这熟悉留恋的驿馆,前往陌生的江阴城了。

五天来,他用苦酒浇灌着心灵,用苦酒麻木着痛苦。他来自山东农村,根本不知皇帝特有的“天纵英明”;他来自山东义军大营,根本不知朝廷特有的波诡云谲;他不解自己以勇敢忠诚赢得了皇帝的关注,却在突然间又遭到皇帝的遗弃;他不解暂驻扬州的万余义军为什么弃而不用,偏偏要“屯田自养”;他不解五十骑英雄好汉为什么不予褒奖,反而要分散离开;他不解自己为什么不能北上齐鲁,东去镇江,南下临安,偏偏要调离军旅,去充任自己根本不知不懂的江阴签判;他更不解朝廷砥柱、中书舍人、试兵部尚书虞允文为什么不能留在临安,偏偏要宣谕川陕?他的心蒙了、乱了、糊涂了。

五天来,他怆然含泪地送走了恩师虞公,他声咽语塞地送走了新交的朋友洪迈、陆游、周必大、朱熹,他碎心失声地送走了生死伙伴贾瑞、刘云、赵开、王任、刘肇、王世隆等人,似乎送走了希望,送走了志同道合的慷慨,送走了生命中的烈焰。他的心黯淡了,着实地感到失落、无依和孤独。

此刻,一阵轻盈疾速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辛弃疾循声望去,一个亭亭身影从短松下闪出,轻捷地推开柴门,辛弃疾疾步迎上,不及开口询问,来者揖礼语出:“向辛大人问安……”

辛弃疾心头一震,从声音中判知了来者:“你是若湖?”

范若湖笑语:“谢大人记得若湖这个名字。大人,我家老’、公子昨日从湖州返回,得知大人将前往江阴,定于明日夜初在寒舍设宴为大人饯行。我家小姐特遣若湖禀报大人,勿再做‘留巾作别’的傻事。”

辛弃疾急声应诺:“谢小姐关照。”

范若湖揖礼作别:“大人牢记,明日夜初,我家公子将亲自来此邀请迎接大人。”语毕,飘然而去。

弯月从云隙露出,繁星在流云中闪耀,庭院中的红梅青松在微风中抖动着。辛弃疾似乎从梦境中醒来,鼻酸眼湿了。

二月十二日晚一更时分,在建康驿馆范邦彦居住的屋舍厅堂里,送别辛弃疾前往江阴的家宴正在进行。华灯高悬,厅堂如昼,沉重缓慢的一更鼓声为这个饯别宴会蒙上了一层凄凉的阴影。一张方桌,几把座椅,几坛美酒,几样佳肴,展现了“河朔孟尝”的随和;辛弃疾迫居上席,范邦彦和夫人分居左右陪席,少主人范如山礼居末席的安排,展现了“河朔孟尝”为人处事的疏狂;特别是范若水的居侧抚琴伴酒,强烈地展现了这次家宴对客人的重视和关爱。此刻,范若水正在轻弹吟唱着曹操的诗作《短歌行》:

青青子柃,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琴音歌声,伴陪着主人和客人觥筹交错中强作欢愉的寒暄和祝福……

酒过三巡,琴音骤变,凄婉苍凉,范若水吟唱起深情怆楚诗章,拨动着人们愁结的心弦:

高台不可望,望远使人愁。

连山无断绝,河水复悠悠。

所思竟何在?洛阳南陌头。

可望不可见,何用解人忧?

客人和主人都知道,这是南北朝时南朝梁国文学家、诗人沈约(字休文)的诗作《临高台》,这是一首“可望不可见”的愁歌。沈约其人,家贫好学,一生坎坷,有功于梁武帝萧衍,曾任尚书仆射,终因自负才高而遭梁武帝猜忌,忧郁而亡。这首《临高台》也许就是沈约遭猜忌于建康时之所作。此时的范若水也有着沈约之愁,愁南北之对峙,愁国土之分裂,愁在中原,愁在洛阳南陌,愁如山峦之重重叠叠,愁如河水之浩浩汤汤。在这凄怆的抚琴吟唱中,范若水十指战栗,歌声发抖,泪眼蒙蒙……

辛弃疾的心滴泪滴血了。中原已不可见,故乡已不得归,战场已经寂寞,战友已经离散,这青藤篱笆环绕的庭院,即将成为梦中的记忆。去江阴干吗?江阴签判何为?他举起酒杯狂饮。

范邦彦的心如煎似熬了。他是耳通八方之人,他留在建康城的门下侠友昨日已向他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金人已暗里派遣使者与皇帝议和。他用这个“信息”解剖皇帝近日颁布的“四项谕示,得到的却是碎心裂胆的忧愁:诏令杨存中为江、淮、荆、襄,意在从主战派手中收回兵权,并束缚主战派的手脚;调任虞允文为川陕宣谕使,意在砍掉主战派的马头,使主战派群龙无首;诏令参知政事杨椿筹划暂驻扬州万余义军士卒的“屯田自养,完全是朝廷对待南来归正人、归顺人、归明人、归朝人歧视怀疑政策的实际实施,并在“屯田自养”的名义下,解除这支残存的万余义军武装。可怜的辛弃疾的被抛弃,只是皇帝刻意砸向主战派的一块砖头罢了。所有这一切,都是皇帝向金人传送的一个信号一和议的信号。可悲、可耻的信号啊!如果这个判断不幸而中,大宋将再次遭受秦桧弄权年月的浩劫:主战臣子遭贬,主战将领人头落地!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说破的。

赵氏的心已经是如锥如炙了。她与范邦彦琴瑟相谐地生活了几十年,对政坛风云的变化,有着聪慧女人特有的敏感。赵构颁布的“四项谕示”的转向,即将引起朝廷的纷争,这场纷争的结果,必然是主战者付出惨重的代价。下一步就该公开和议了,而调任川陕宣谕使的虞允文和眼前这个蒙在鼓里的辛弃疾,只不过是赵构献给“和议”祭台上的祭品。

赵氏着实为她的丈夫担心了。她想到二十年前的“绍兴议和,想到和议中金兵元帅完颜宗弼(金兀术)致信朝廷“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也”的凶残要挟,想到岳飞的蒙冤被害。她的丈夫的“率众归宗南渡,震动天下,开中原地区官员举土抗金归宗之始,已成为金兵通缉追捕之要犯。在这次赵构突然转向的“和议”中,酥软了骨头的朝廷,难道不会再次屈从金兵的要挟,再次演出一场风波亭般的冤剧吗?年轻有为的辛弃疾才刚刚崭露头角,就遭到封杀。天理何在啊!也许缘于女儿若水所恋所爱的情结,一股别样的疼爱涌上心头,她举起酒杯,泪眼蒙蒙地打量愁容沉重的辛弃疾,哽咽语出:“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孩子,你受委屈了!心里有话就说出来吧!”

辛弃疾早年丧母,不知母爱,赵氏暖心之语令他感激涕零。他捧起酒杯站起,猛地饮下杯中酒,怆声请教:“伯母,皇上恩典,擢中原一鲁莽小子居江阴签判之高位,我知恩了!但我不解,皇上何以有‘四项谕示’的突然之变啊?”

赵氏抚辛弃疾之手而示其落座,含泪微笑而语:“‘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皇上的心意,谁摸得着、说得清啊!屈子有语:‘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圆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幼安今日之灾,就在于卓立于世,不同凡响,故而招忌招怨。雄鹰能与凡鸟同群吗?猛虎能与猪豕为伍吗?政见不同之人能同道同行吗?幼安当为自己的不同凡响而藐视朝廷中那些奸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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