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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逝水东流02(第2页)

武皇本想李峤可以代为转圜,不想事情竟然越弄越僵,宋璟竟闯入宫当面闹起来,自己还没说话,宋璟已经直截了当地挑明了:“张氏兄弟的案子非办不可,臣知道他们久蒙驱使,分外承恩,臣言发祸从,然而义激于心,虽死不恨。”

武皇给他气得不行,原本病重在身,此刻更觉不支。宰相杨再思见势不好,忙叫宋璟出去。宋璟冷眼一横:“天颜近在咫尺,不烦宰臣擅宣王命。”但见他卓然而立,意态刚毅,杨再思竟然不敢再说话。

武皇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自她掌政以来,一向令行禁止,何曾受过这种气?但当怒气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她仍然会拿出理智来冷静面对。张氏兄弟她是一定会庇护到底的,但没有必要和宋璟针尖对麦芒的斗下去。宋璟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法律条文,而她是皇帝,自有多种方法解决困局,何必和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斗气?病中的武皇竟然现出一丝微笑:“说得不错。事关国法,不应徇私。”她挥挥手,让蜷缩在宫中吓得发抖的张氏兄弟跟宋璟回御史台接受审判。

宋璟长长地舒了口气,破釜沉舟的结果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几年二张进谗逼杀懿德太子李重润,贬黜魏元忠、张说,逐走唐休璟、韦安石,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吧?他欣喜地将二张带回御史台,拉开架势准备审理,没想到官威还没摆足,宫里便来人颁下特赦令,二张跳起来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宋璟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影子,不禁气得大骂:“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先把这两个小子打得脑浆崩裂!”其实武皇也算给足了宋璟面子,不仅不追究他三次抗旨之罪,还倒过来叫二张专程到他府上去拜谢,吃了宋璟一个闭门羹。他越是傲岸无礼,人们越是敬他重他,他刚直的名声已经传遍天下。

以开元贤相闻名后世的宋璟可谓少年得志,弱冠即高中进士,二十五岁时以一篇《梅花赋》独步文坛,受到宰相苏味道的赏识举荐,仕途一片坦**。《梅花赋》是他以花喻人之作,寒梅的刚劲秀雅、冰心铁骨,正是宋璟一生的写照。他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怕字。面对以高压政策著称的武皇,他夷然不惧,勇斗二张,中宗时弹劾韦后情夫武三思,睿宗时直谏权倾朝野的太平公主迁居东都,历经宦海沉浮,始终不改其志。皮日休称他“贞姿劲质,铁肠石心”,唐玄宗赠他铁筷子赞美他的刚直不阿,无不彰显出他蔑视权贵、坚持道义的铮铮铁骨。然而这位令二张又恨又怕的冷峻男子,对百姓却从来不吝啬他的温润笑颜。百姓敬爱地称他为“有脚阳春”,意为他走到哪里,就会把春天带到哪里,其爱民恤物,如同阳春三月,和煦万物。这样的温暖亲昵,与他对佞臣权贵的辣手无情,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与热衷名利、爱搞小动作的姚崇不同,宋璟的私人品德无懈可击,在当时即被视为天下正气之所钟的人物,但私下里却并非一个古板无趣的糟老头。他工于翰墨,精通音律,尤擅羯鼓,是玄宗事业上的良佐,也是音乐上的知己。公事上一丝不苟,生活中风流旖旎,对待权贵的冷,与对待黎民的热,如同冰与火的两极,在宋璟身上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构成了宋璟独有的魅力。他历事武周、中宗、睿宗、玄宗四帝,最终辅佐玄宗成就了开元盛世,自己也功成名就,房杜姚宋并称贤相,最后在唐王朝发展到最盛时含笑而逝,给世人留下一段寒梅素心的佳话。遥想千百年前那冰雪般冷凝的男子微微一笑,必然如怒放的寒梅般令人难忘吧,在料峭的风雪中给人带来春的信息和无限生机。

然而在长安四年(704年)那个多雪的冬天,宋璟却并未感到一丝暖意。耗费了无数精力,那么长久的坚持,竟等来这般儿戏般的结局!这对于一直希望在制度内解决问题的宋璟,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武皇对二张的维护包容已经明明白白,有武皇在一天,就不可能动得了张氏兄弟。在法律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张柬之以武力兵谏逼宫的主张逐渐占据了上风。对二张的憎恨,对朝政的失望,对时局的忧虑,最终战胜了对铁血君王的恐惧,君臣之间的敌对态势终于发展到白热化阶段。但这一切,仍然掩盖在神都洛阳皑皑的白雪之下……

武皇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新年伊始,她出人意料地下令废弃使用四年之久的年号“长安”,改元“神龙”。“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之为年号不免有几分不祥之意,大概是武皇一时心情恶劣的产物。尽管如此,她仍然试图与大臣们改善关系,开年便宣布接受宰相崔玄暐及司刑少卿桓彦范的意见,大赦天下,自文明元年(684年)以来的罪犯,如果不是徐敬业扬州之乱或李唐宗室起兵的主谋魁首,皆在宽宥之列。这是她独掌天下后规模最大的一次平反活动。崔玄暐与桓彦范都是力主将二张治罪的大臣,武皇此举有一定的和解意味,也是希望能在她生前了结恩怨,实现政局的平稳过渡吧。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针对她的罗网已经布置停当,正在悄悄收拢。

张柬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神龙宫变的,现在已经无考,只知他反武拥李的立场从未改变过,刚刚入阁拜相便着手在禁军中安插自己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武皇在狄仁杰、姚崇的再三举荐下提拔他为宰相,就是为自己打开了一扇死亡之门。张柬之与武皇年纪相仿,都是性格倔强、百折不挠之人,唯此时武皇缠绵病榻已久,苦心缔造的帝国也势必会在她死后终结,难免意志消沉,有凡事随它去的想法;张柬之却是老当益壮,雄心万丈,一心要在生命结束前迸发出最强烈的火花。八十来岁的老妇人,对阵八十来岁的老夫子,他们博弈的结果将决定一个伟大帝国的命运。

张柬之所谋既久,神龙宫变参与者众,身份也颇芜杂,为便于叙述,可分为外朝、内宫、李唐皇族和武氏宗族四类。

一、外朝。神龙宫变,又称“五王政变”,以张柬之为首的五位事后功高封王的大臣无疑是主谋人物。他们分别是宰相张柬之、宰相兼检校太子右庶子崔玄暐、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和相王府司马袁恕己。其中张柬之、敬晖、桓彦范都曾受狄仁杰荐举之恩,崔玄暐任太子显属臣,袁恕己则是相王旦的幕僚。核心人物为张柬之,是他联络敬晖和桓彦范参与举事,并在宫变前夕将这二人调迁任左羽林军将军,委以禁军。又一一说服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右散骑侍郎李湛,掌握右羽林军。其中李湛为李义府之子,一直深受武皇的信任和看重,连他也能被说动,可见张柬之的煽动能力非同一般。有人因此认为狄仁杰不遗余力地举荐张柬之为相,是否就是为逼武皇下台做准备?个人认为狄公对李唐的忠诚无可怀疑,但他性格持重,未必会赞同以激烈手段解决问题,应是自感去日无多,急着提拔几个效忠李唐的大臣稳定局面吧。倒是另一位武周重臣姚崇,的而且确地参与了神龙宫变。

前文有提到宰相姚崇因得罪二张被谗出使灵武,临行前荐举张柬之为相,于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初回到京师。姚崇素掌兵部,又曾出任相王府长史,他的到来令张柬之喜出望外,立即与闻密谋。虽然政变成功后,姚崇目睹武皇迁居上阳宫,心怀故主感触落泪,还因此遭到贬黜,但并不能改变他是神龙宫变的知情者与支持者的事实。在最后关头,他毕竟还是背叛了她。

以上仅列举了宫变的主谋人物,参与者的名单就拉得更长,其中不乏眼看李唐复辟势在必行的政治投机者。史籍中保存了不少他们与亲人朋友商议的细节,不由得让人想到:如果告密制度还在实行的话,这次政变是否还能成功呢?

二、内宫。宫变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攻至玄武门时,殿中监田归道闭门以拒,双方一度僵持不下。但扰攘多时,直至二张被杀,武皇仍懵然不觉,没有一个宫女宦官向她禀报,以便她及时作出应变,由此可见宫禁之中必有内应。这方面的史料留存甚少,学者耿慧玲检查了神龙年间的多位宫人墓志,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宫女参与了神龙宫变。她们大多为七品至九品的宫女,墓志里记载了她们反武拥李,“遂使有唐复命,我皇登极”。但在武皇卧病、唯二张随侍在侧的情况下,谁有能力组织这些宫人呢?雷家骥先生认为是太平公主,但太平公主另有府第,并不在宫中居住,个人推测可能另一位久居宫中的女性实权人物上官婉儿也有参与。

上官婉儿自圣历后参与政事,权势日隆。而她与武三思私通、尊武抑李,则是中宗复辟韦后掌政、她自己也站稳脚跟之后的事情。史载“时侍中敬晖谋去诸武,武三思患之,乃结上官氏以为援”,可见是武三思为求自保主动攀附。武周时代的上官婉儿,除了跟张昌宗的一段风流罪过弄得自己差点丢命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绯闻,政治立场也是个谜,没有她和李家或武家人来往密切的记载。武皇对她既有灭族之恨,也有提拔之恩,让她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美,也让她如花的青春默默地流逝于深宫。她对于武皇的感情,想必也很复杂吧。生活于政治漩涡中的女人,她想得更多的恐怕是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坚持什么原则,历史上的上官婉儿本就是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而著称的呢。中宗朝因党结韦后权倾天下的上官婉儿,不忘早早备下一纸诏书以防变天。那么在明知武皇故去、李唐复辟已成定局的武周后期,上官婉儿暗中有所布置,以保障自己在新朝的地位,是大有可能的。神龙宫变时,上官婉儿四十多岁,她不仅没有受到丝毫冲击,反而深受中宗信任,拜为昭容,权势更盛,或与此有关。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猜想,姑且作为一种假说,留待日后证明吧。

三、李唐皇族。据史书记载,李家三兄妹都有参与神龙宫变,只是充当的角色不同。太子显复位以来处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但他与拥立派大臣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且不说五王之中的宰相崔玄暐本为太子属臣,宫变前夕敬晖、桓彦范都有面见太子,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取得太子同意后才放手实施。太子显还一度想召回宰相兼名将的唐休璟问计,因其远在边塞而作罢。可见太子对于宫变是清楚而且支持的,也是此次政变最具号召力的旗帜。事到临头他一度疑惧不出,乃是畏于武皇积威,临阵怯场,不能因此说他纯属被臣下胁迫,本无心逼老母亲下台。相王旦的处境比太子显稍好。他向来表现柔顺,武皇对他也比较放心,让他掌握了一部分军权。神龙宫变前夕相王的官职是并州牧、左卫大将军、太子左千牛卫率、兼安北大都护。其中左卫大将军是府兵十二卫的最高统帅,因此守卫京师的南衙禁军实在相王旦的掌控之中。宫变一起,五王之中的相王府司马袁恕己便跟随相王勒兵警戒,监控神都,“是日,袁恕己从相王统南牙兵以备非常”,迅速稳定了京师局面。相王旦事后因功加号安国相王,拜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

太平公主的身份比较特殊。她既是李家的女儿,又是武家的媳妇,武皇对她宠爱备至,革命后仍有增无减。有人因此说太平公主是武家势力的代表,但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性格淡泊,远离权力中心,遇事只怕还要听老婆的,单以姻亲关系划分政治立场,恐未必妥当。武周后期,太平公主明显和两个哥哥走得更近些,曾联名上书要求惩治来俊臣,封二张为王等。学者宁志新认为太平一生以大唐公主为荣,倒不是很在意武家媳妇的身份,立场更倾向于李唐而不是武周,确有其道理。事实上参与政变的李家三兄妹之中,以太平公主的态度最为坚决,最后也是她出面劝说武皇下旨传位,因为她没怎么被母亲折腾过,不知道害怕?换了太子和相王,估计见了武皇只会发抖了。太平得到的报偿是丰厚的,加号镇国太平公主,封赏遍及丈夫、子女,实封达到五千户,而唐代公主一般实封三百至六百户,可见太平之超然地位。

除了李家三兄妹,有份参与的皇族中人还有太子显的女婿王同皎。前文提到吴王恪之子李千里,一面装疯卖傻,一面到处搜罗祥瑞向武皇表忠心,从大清洗中逃得性命,现在时机成熟,也脱下伪装,加入到复辟的行列中来。对于这些历经磨难的李唐皇族而言,可能很有一种类似“终于熬出头了”的感慨吧!

四、武氏宗族。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宗族是否有参与神龙宫变,史学界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陈寅恪先生在《记唐代之李武韦杨婚姻集团》中认为,武皇已通过婚姻关系成功地将武李两家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新的团体,故此政治势力能够经久不衰,中宗发动的神龙宫变因此不能彻底,也不必彻底。黄永年先生继承了陈寅恪的“李武婚姻集团”说,进一步提出了“李武政权”说。此说称武皇掌权后期,有意建立一个以李氏为虚名、武氏掌实权的“李武政权”。所以最终传皇位于太子李显,同时又让武氏家族掌握了朝中大权,而两家通过政治婚姻联结成一个紧密的整体。二张因触犯了这个集团的利益,令两家嫡系传人身亡而为李武政权所不容,因此两家联手发动神龙宫变剪除二张。最有力的证据便是中宗复位后答敬晖等人请削诸武王爵诏中有“攸暨、三思,皆悉预告凶竖,虽不亲冒白刃,而亦早献丹诚,今若却除旧封,便虑有功难劝”之语。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宗在下此诏时已决定拉拢诸武势力来打击政变功臣,诏文明显具有袒护诸武的倾向,因而不足为凭。现存史料中也并未见到诸武直接参与政变的记载,倒有政变参与者建议“因兵势诛武三思之属”,因顾虑武氏诸王握有一定兵权而作罢。如果武三思是宫变的同谋者,又怎会有此议论?

平心而论,诸武对二张和武皇都是有怨言的,但这怨气是否大到了需要武力相见的程度,那就大可商榷。至少从表面上看,诸武和二张还是关系不错的酒肉朋友,在二张画的《十八高士图》中,赫然就有武三思的身影。武皇更是诸武的衣食父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了一时之气而推翻武周帝国,砍倒自己最大的保护伞,诸武决不会这么傻。史载武三思“以则天为彦范等所废,常深愤怨,又虑彦范等渐除武氏,乃先事图之”。他对政变发动者的切齿痛恨,正是诸武对神龙宫变持反对态度的最好证明。因此,或许不能排除个别武家人因为某种原因参与了神龙宫变(比如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但以武三思为首的武氏头面人物事前应该并不知情。

以上是对宫变参与者的分析,那么宫变前夕的政治形势又如何呢?当时共有七名宰相:杨再思、韦承庆、房融三相为二张一党;张柬之、崔玄暐、姚崇三相则是政变参与者。另外还有一名宰相韦安石,他和五王素无交情,政变成功后被排挤出朝,但他向来厌恶张氏兄弟,和唐休璟调查二张案件时过于认真,引起武皇不安,找个借口把他外派到扬州,当时不在洛阳。从人数上看,宰相中枢双方势力基本对半开,但杨再思等人的能力完全不能和张柬之、姚崇等相提并论。

军队方面,武皇原本做了妥善安排。宣布立显为太子之后,先后让武懿宗、武攸归统领南衙诸卫监控神都,建安王武攸宜出任西京留守,意欲将长安、洛阳都置于武氏子弟的控制之下。事情后来有了一些变化,我们着重谈谈洛阳的局势。

驻守洛阳的军队分为北衙禁军与南衙诸卫。北衙禁军以左右羽林军为主,主要负责守卫宫禁,在历次宫廷政变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直接受皇帝统辖,武将主事,宰相不得参与。南衙诸卫负责保卫首都,最高统帅为左右卫大将军,宰相可以奉敕调动。在政局缓和之后,武皇为了让拥李派大臣安心,便让自己较为信赖的相王旦出任左卫大将军,掌握了南衙禁军的调控权。因此张柬之于长安四年(704年)十月入阁拜相之后,头一件事就是着手拉拢北衙禁军。

他瞄准的第一个对象是右羽林军的最高统领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李多祚的祖先为靺鞨酋长,但本人在中国出生,高宗时代跟随裴行俭出征西域,逐步受到重用,武皇对他虽然不薄,但一直感念着高宗的知遇之恩。张柬之一番激励,让李多祚下泪,立誓助阵。张柬之再接再厉,源源不断地向左右羽林军里安排人手,短短三个月间,他先后安插了杨元琰、敬晖、桓彦范、李湛等诸多心腹担任要职。就连政治头脑一向迟钝的二张都觉出不对味了,张柬之于是又把镇守长安的二张一党武攸宜调回神都,出任右羽林大将军,换取二张安心。

宫名迎仙宫,殿称长生殿,处处反映出主人对生命的渴望。武皇现年八十二岁,已可算长寿,但她还想活下去,一直一直活下去。曾有过誓与天比高的雄心,现在也只剩下这么一点微薄的愿望了。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初九,武皇再次宣布禁屠令,又命宰相崔玄暐为特使,由法门寺迎佛骨舍利入神都,祈福长生之意是很明显的。

正月十五是唐代的元宵节,循例放灯,盛况空前。这全民性质的狂欢,原本是爱热闹的武皇例必参加的,但这次她缺席了。在虔诚斋戒三天后,武皇不顾病体,精心沐浴,在华严宗实际创始人高僧法藏的主持下,拜倒在佛祖真身舍利的面前,虔诚祈祷。

宫外是火树银花,人山人海,璀璨的灯光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一片,将神都洛阳映照得如同白昼。这梦一般绝艳的灯火终将会熄灭,满目繁华终究会只剩下寂寞而清冷的夜空,但在这一夜,人们的欢笑和快乐都真真切切地存在过,没有谁能抹去。这些刻骨铭心的碎片,便是我们来这红尘走一遭的最大意义。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远离尘嚣远离热闹的武皇,静静地在宫里默念着佛经。长安宫禁中的心跳,感业寺里的凄惶,正位中宫时的踌躇满志,登基为帝时的睥睨天下……一刹那间的九百个生灭间,热春光一片冰凉。她来过,经历过,得到过,这已经足够。

武皇缓缓阖上经卷,经卷首页上赫然是她亲自题写的流传至今的《开经偈》: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长夜漫漫,香已燃尽。

神龙元年(705年)正月二十二日,神龙宫变爆发。

南路进行得很顺利,袁恕己派兵火速包围了政事堂,这是唐代宰相集体议事的地方,平时也有宰相值班。这天值班的宰相正是亲附二张的韦承庆和房融,两人措手不及,束手就缚。宫城与皇城之间的联系遂被切断,南衙军队立即控制了全城,密切监视着城中的一举一动。

但北路却出了点状况。张柬之安排李多祚、李湛、王同皎前往东宫迎接太子,自己亲率主力人马向玄武门进发。没想到事到临头,太子突然后怕,竟然拒绝出门,一任大批兵马簇拥在东宫门前。

势已如利箭在弦,不得不发,哪能容他如此任性!诸将只得进宫劝谏,王同皎是太子显的女婿,比较好开口,当即慨然而言:“先帝以神器托付殿下,不料横遭幽废,人神同愤,至今已有二十三年!好容易等到今天,北门、南衙禁军,都愿同心协力,诛杀奸佞,重复李氏社稷,殿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不前呢?请殿下亲至玄武门一行,以副众望!”

然而母亲的铁血手段早已深刻地烙印在太子显的心里,真是仔细想不得,一想想就胆寒。虽然明知不仗义也顾不得了,不管诸将怎么好说歹说,就是推三阻四地不肯出去:“小人是该诛杀,可是上体欠安,会不会受到惊吓?还是从长计议吧?”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李湛实在没耐性跟他多磨下去,沉声道:“我们不顾家族安危,豁出命来维护殿下,殿下这是要我们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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