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早就做好的,是喜儿做的肉粥,米半熟时,切熟肉如豆粒大小,加点笋丝、松仁,最适合弟弟这种情形。稍稍加热,就端上来了。说是饿,但钧成喝了小半碗就推开了,说累,要再睡一觉。
玉莲还是坐在床头,挽着他的手。玉莲一宿没睡,这时候也累了。两个人先后睡过去。
等两个人先后醒来,太阳已经照进屋里来了。喜儿说:“瞧你们俩,像一对小夫妻。”
钧成松开玉莲的手,喜儿这才发现,玉莲的手背上一道道伤痕,结着血痂。她心疼地抓过玉莲的手说:“傻妹妹,都抓成这样了,你都没哼一声。”
玉莲缩回手说:“我一点也没觉得了,那时候只顾着急了。”
喜儿对钧成说:“成子,你看玉莲对你多好,你将来可要好好待她。”
钧成说:“玉莲,我想好了,等我好利索了,就再回怡和,好好学做生意,将来也像伍老板一样,给你盖一个大花园。”
玉莲说:“我才不稀罕什么花园,只要你好好的,比啥也强。”
这时候钧成娘进屋来,说:“侄女,早饭我做好了,你快去吃饭。”
喜儿白了她一眼说:“今天夜里玉莲都叫你娘了,你还叫什么侄女。”
玉莲不好意思地叫一声:“嫂子——”
喜儿说:“好,不开玩笑了——娘,快托媒人上门吧。”
喜儿娘高兴地说:“好好,只要玉莲不嫌俺家成子,咱马上托媒人上门提亲。”
这时候郎中过来了,听说钧成挺了过来,说:“老魏,怎么样,钦差大人的药方管用吧?”
老两口都说:“管用,管用。”
“管用,那就得给传个名啊。老魏,我看你得请个秀才,帮你递个谢表,就说服了钦差大人的药方,孩子不出半个月就戒断了大烟。钦差大人一定高兴的。”
老魏说:“好好,一定找人写。”
郎中说:“你这谢表中,可得把我的堂号提一句,也给扬个名。”
老魏去了心病,一切都无不答应。
郎中说:“老魏,为了戒彻底,成子最好再服用一个月的补正丸,这样更保险些。将来,千万不能再沾。尤其前半年,连大烟的味最好也不要闻到。”
老魏说:“我也想让孩子戒彻底,就是银子不凑手。”
郎中说:“那不是问题,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得通。”
郎中原来是相中了老魏临街的南屋。他想租下来,开一个分店。
“老魏,你看我儿子跟着我学中医,已经完全可以自立门户了。我瞅划来瞅划去,就是你这里最合适,附近没有药房,离大街又近。到时候让我那小子守老店,我就来这边张罗,咱们做个邻居,可有多好!你欠的这点账,不过是一两年的房租罢了。”
前年郎中就提过这个想法,老魏觉得在南屋临街再开个门,会跑了风水,没有答应。如今东厢房已经卖掉,院子早就不完整,再开个南门又何妨。所以答应了下来,只是租金要托个中人说和。
两件事都很顺利。几天后,南屋收拾利索,郎中的分店正式开张。钧成和玉莲的亲事,也由郎中做媒,喝了小定酒。
上给钦差大人的谢表已经完成,由郎中雇了吹手,嘀嘀嗒嗒吹着前往越华书院的钦差行辕,老魏捧着谢表,走在前面。钧成娘俩跟在后面,他们要摆一个香案,恭恭敬敬给钦差磕个头。他们后面则是看热闹的人,越跟越多,到了越华书院,已经有几百人。
钦差行辕关防极严,一行人还没到近前,早被几个守门的兵丁过来拦住了:“站住,这么多人干什么的,钦差行辕不能随便靠近。”
老魏捧着谢表说:“我是来向钦差大老爷递谢表的,钦差大老爷的药方帮我儿子断了烟瘾,我们一家想当面谢谢钦差大老爷。”
当兵的说:“钦差大人忙得很,哪里有空见你们。快走快走,别在这里耽误事。”
几个正在争执,正好越华书院监院梁廷楠过来了,对当兵的说:“这件事还真得报告钦差大人不可,林大人对药方是否有效验十分关注,前些日子还叮嘱过怡巡抚呢。”
他接过谢表说:“我把谢表带给林大人,你们稍等。”
这时听得南边开道锣声由远及近,巡抚怡良和两广总督邓廷桢的仪仗都过来了,这时候听得门房喊:“钦差林大人到。”
林则徐出来,站在台阶上问:“哪位是魏老哥?”
老魏慌忙跑过去,跪倒在地:“草民叩见钦差大人。”
林则徐连忙过来扶他起来说:“快起来,快起来。你的谢表我看了,你的孩子真的戒掉烟瘾了?”
“是真的,是真的,绝无半句虚文。”老魏拉过儿子说,“这是我儿子钧成,就是他按大人的药方服药,不到一个月就戒掉了烟瘾。快跪下磕头。”
林则徐把钧成拉起来,端详着说:“才十几岁的孩子嘛,鸦片害人,真是罪恶滔天。”又问,“你现在是读书还是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