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望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完颜兀术的肩膀:“你有这份雄心,为兄很高兴。可你也要想想,我女真男儿虽说个个都是好汉,但与中原百姓比起来,人数毕竟太少了啊。我大金要想做中原主人,不仅要靠着横扫天下的铁甲骑卒,还要多想些计谋才行啊。”
“二哥有什么计谋?”完颜兀术问道。
“我大金国要想做中原的主人,须得以中原人来制服中原人。”完颜宗望答道。
完颜兀术沉思着:“以中原人来对付中原人?”
“对!”完颜宗望点点头,“中原的朝廷和百姓并不是一条心。皇帝大臣有着如山一样多的金银,过的是天堂般的日子。而中原百姓却是穷愁困苦,仅能苟延性命。皇帝大臣害怕失去了他们的一切,因此胆小如鼠,不敢与我大金为敌。百姓们却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因此对我大金并不惧怕。我们暂且放过中原的皇帝大臣,使他们为我所用,去对付中原百姓。待到中原百姓和他们的皇帝大臣水火不能相容,大乱四起,人心无所归依时,我大金便可趁势入主中原,成为南朝主人。到了那时,中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又岂止一座汴京城呢?”
完颜兀术想了一想:“这计谋倒也不错,只是慢了一些。”
完颜宗望笑了笑:“四弟,你忘了我女真人的话吗——要想猎到最漂亮的银狐,就要有最好的耐心。”
完颜兀术听着也笑了,但很快又皱紧了眉头。
完颜宗望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依我看来,宋人恐有欺骗我大金之处。”完颜兀术道。
“你是说,宋人是假意求和,并不会遵守条款吗?”完颜宗望问。
“我大金兵威在此,宋人不敢不遵条款。只是我觉得那康王赵构,怕是假的。”完颜兀术道。
完颜宗望不觉笑了起来:“那赵构看上去就是一个南朝富贵亲王的模样,怎么会是假的呢?”
“不,他就是假的!”完颜兀术执拗地说着。
“就因为他比箭赢了你,你便认为他是假的吗?”完颜宗望略带嘲讽地问着。
完颜兀术满脸通红:“南朝的皇子,都是猪羊一般无用,哪里有如此好的弓马之技?这赵构分明是南朝将官之子,却冒充亲王前来为质。”
四弟也太争强好胜了。完颜宗望心里想着,又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完颜兀术满脸都是杀气:“赵构胆敢骗我大金,应将他拉出去宰了喂狗!”完颜宗望吃了一惊,忙道:“赵构乃是南朝议和使者,杀了不免显得我大金毫无和议诚意。这样吧,我们派使者到汴京城去,让南朝皇帝另送一个亲王来,把赵构换了回去。”
这也太便宜那赵构了。完颜兀术心中不快,正欲再说什么,忽见一员偏将气喘吁吁地奔进了大帐。
“报!”那偏将单腿跪下,大声道,“宋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西北兵勤王,号称百万,已至汴京城下。”
“号称百万?”完颜宗望先是一惊,随即冷笑起来,“我倒要看看,这百万宋兵是何等模样。”说着,大步向帐外行去。
牟驼冈顶,完颜宗望和完颜兀术并肩而立,凝视着东南方的汴京城。
平时巍峨高耸的汴京城已淹没在滚滚不息的漫天黄尘中,只偶尔有些城楼似天上的仙阁隐隐从灰云中露出。
“宋朝立国一百六七十年来,有两个最厉害的敌人,一为辽国,一为西夏(在今宁夏及陕西北部、甘肃西北、青海东北、内蒙古西部一带)。宋朝打不过辽国,对西夏也毫无办法,连吃败仗,只得在国境西北驻守重兵。这些驻防西北的兵卒因此被宋人称作西北兵,向来是宋国最精锐的兵卒。”完颜宗望说道。
完颜兀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些宋朝的西北兵纵然真有百万,也不值我大金铁骑一扫。”
完颜宗望道:“宋朝的西北兵号称百万,不过是自欺欺人。西北兵尽数前来,也不过十余万人。嗯,就算西北兵来了十万吧,加上汴京城的守军再加上各处的勤王兵,宋军差不多有三十万人马了。而我大金兵马,尚不满六万,其中我女真勇士,不过两万余人,剩下的都是契丹人和辽朝的汉人。”
完颜兀术道:“我女真勇士,一人能顶几十个南朝猪羊。南朝纵然再多三十万兵马,也不是我大金的对手。”
完颜宗望默然不语,沉思着——西北精锐宋军的到来,有可能使宋国君臣改变主意,攻我大营。我得早加防范,以备不测。
种师道、姚平仲的到来,使汴京军民的恐惧感得到解脱,城中请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然而李邦彦等主张议和的朝臣,却对种师道、姚平仲的到来感到异常恐惧,急忙让皇帝下诏——种、姚等人宜率军远离都城扎营,非有宣召,不得擅自进入汴京。
清晨,员外郎秦桧骑着一匹快马,疾驰到了卫州门下。
卫州门离金兵驻扎的牟驼冈较近,防备极是森严,秦桧尚未下马,早有一队手持长枪的兵卒围了过来。
“下官有要紧之事求见留守大人,请各位速速通报。”秦桧边说边从马背上跃下。
“留守大人昨夜巡城到五更才睡下,你且回去,等上两个时辰再来吧。”一个将官走上来说道。
“可下官真的是有要紧之事啊。”秦桧着急地说道。
“这个……”那将官面带难色,不觉抬头向城楼上望了一眼。
李纲恰好出现在城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