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准备吧!”
待那菜上来之后,果然是碧绿莹莹,鲜嫩无比,一箸入口,清香润滑,余味不尽。
张骞嚼了嚼,放声大笑:“什么碧玉翡翠,这不是西域的苜蓿么?”
店家惊奇道:“官爷好眼力,此菜正是鲜嫩的苜蓿烹制而成。不知官爷从何处而来,怎么识得我大汉博望侯自西域带回的苜蓿呢?”
张骞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从腰间摸出钱袋,取出一串钱道:“人是四方人,客乃过路客,就冲这道菜,多付你二千钱,其他就不必多问了。”
店家便不多说话,情知遇到了不凡人,只小心翼翼地把上好的酒奉上。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下了楼,说着话就到了西郊。众人远远望去,但见苜蓿在蓝天下铺开满目葱茏,盛开的苜蓿花一层一层地簇拥成紫色的云霞。
有几位农夫打扮的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收割着苜蓿。
三人上前施礼询问,老者停下手中的活儿说道:“托皇上的福,自推行‘限民名田’后,他家五口一共种了十亩苜蓿、二亩核桃和三亩葡萄。苜蓿除嫩的卖给陵邑中的店家外,其他都由修筑茂陵的官府买去喂马。加上其他粮食,一年下来,衣食便无忧了。”
“哦!”司马相如欣喜地沉吟一声,三人分享着新制成功的喜悦。
出了苜蓿地,他们又到了一片胡桃园子,满枝胡桃从浓密的叶隙间伸出碧绿的脸庞,分外的可爱。
司马迁觉得这果木的名字很有意思,便问张骞是如何起了这个名字。
张骞笑道:“西域人给这果木起的名字很绕口,在下带回长安、皇上品尝之后,以为这既然是从胡地来的果木,不妨就叫胡桃更简明些,因此便有了这个名字。”
司马迁感到又长了不少的见识,忙从怀里拿出绢帛记了。
张骞和司马相如觉得,这年轻人笃诚好学,将来一定有大出息的。遂要他将几年来游历名山大川的经历说给他们听。
司马迁有些不好意思:“晚辈口拙,怕说不好。”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向两位大人介绍了他沿着牂牁江一路游历的所见所闻,末了道:“晚辈沿江而下,一路见到无论是汉人还是夷人,提到中郎将宣示圣德,平息民乱,无不敬仰。晚辈在犍为码头下船寻访大人,不料大人已回京复旨了。”
司马相如笑道:“说来也真不凑巧,真是阴差阳错。”
“呵呵!这样说来,二位今日相聚,还要感谢我了。贤侄提到蜀布、邛竹杖,使我想起一件事情。在回归途中,我路过大夏时曾见过蜀布和邛竹杖,都十分精巧。商贾说,这些都是从身毒贩运而来。身毒在大夏东南约数千里,以此度之,身毒距我大汉应比大夏更近,倘是开通西南道,我大汉与身毒通商货贸亦无碍矣。”
张骞的话将三人的心带到了远方的未知世界,都为即将到来的探险而兴奋不已。尤其是司马相如,从元朔三年至今,他许久没有听到这样有见地的话了。
“唉!说起来话长。”司马相如与司马迁换了一个位置,三人朝不远处一方葡萄园走去,“当初从巴蜀归来时,在下就向皇上提出开通西南的谏言。可是,不久公孙丞相去了一趟西南,回来后竟然数次进谏皇上,说开通西南乃是疲中国之策。此后这事就束之高阁了。”
“丞相不知道西南百姓热切盼望着大汉文明么?”张骞问道。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向来把西南看作蛮荒之地,把那里的百姓视作异类。”
“皇上怎可听他一面之词呢?”
“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譬如汲黯常常当庭面诘丞相,说他口是心非,但他非但不恼,而且装出一副木讷的样子。皇上还以为他真是海量呢!”
“立嗣大典之后,丞相就一病不起了,现在是李蔡代行丞相职务,这个人么……”司马相如不说了,他对李蔡的为人也很鄙夷。
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园林的地上落下大大小小的斑点,偶尔一阵风吹来,**起“窸窸窣窣”的吟唱。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脚底的力都被泥土消解得了无声息。
眼看就要走出葡萄园,张骞说话了:“在下回到京都,就上奏皇上,重提开通西南,打通通往身毒之道。”
张骞的话使司马相如感到,比起当初提的开通西南的谏言,张骞不惟视野宽阔,尤其是对大汉声威的传播,有着巨大的意义。他心头一高兴,竟然脱口吟出一腔感慨。
汉水泱泱而东去兮,至大江而不复回;
鲲鹏扶摇而西去兮,度关山以高飞;
闻帝音而思乡兮,饮露霜以返归;
志高远存万里兮,远瞩乎以天际……
张骞的心随着司马相如的诗句,飞向一个遥远的神秘国度,那里的人们如果知道在他们数千里之外有一个大汉,将会怎样感慨这世间的广袤和博大啊!
多少年后,当司马迁在深夜遨游在漫漫史海,为周边国家作传的时候,他还常常想起元狩元年这个难忘的午后。
令张骞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之后,当他怀揣着自己的奏章进宣室殿的时候,就碰上了刘彻蓄积已久的**——
“呀!张爱卿,你来了!朕正要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