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一天没有听到“杭爱”的嘶鸣声,睿亲王多尔衮惊慌起来
宁远总兵吴三桂进攻连山、塔山的“塘报”,饶余郡王阿巴泰插手镶蓝旗的“懿旨”,朝鲜世子李溰寓意深刻的“贡品”,蒙古各部贝勒虽不明确但属非常友好的“回答”,洪承畴签名的“笺表”,塔胆被扣、阿济格受到“慰问”和“赏赐”等等,这一连串的捷报佳音飞进睿亲王府,使多铎、阿济格欢欣若狂。多尔衮也觉得很满意:事情都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着。
晚上,睿亲王府表面上依然是宁静的。前后庭院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没有杂役走动。只有一弯明月,照着花园里郁郁苍苍的林木,照着半空中发亮的屋脊飞檐,照着府邸四周执戈警戒的士卒。
但在后寝那间隐蔽的侧室里,一个小型宴会正在进行。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苏克萨哈、詹岱、刚林、洪承畴等,围坐一张方桌边饮边谈。洪承畴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核心决策会议,被安置在席上的首位,坐在多尔衮的身边。阿济格是第一次和洪承畴会见,几次举杯要与洪承畴猜拳斗酒,都被多尔衮婉言阻止了。大家知道,这个小型宴会有两层意思:一是睿亲王表示对大家的酬谢,一是多尔衮要布置下一步行动了。所以,虽然不行酒令,但情绪还是炽热的。
多尔衮举起酒杯,向大家礼让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坐下来仔细听着心腹们的详细禀报:
刚林谈了蒙古各部贝勒的态度,讲了这些蒙古人如何称赞睿亲王的智谋和胆略,认为只有睿亲王才配继承皇位。但要等蒙古各部贝勒在一起商议之后,才能给一个明确的答复。刚林认为,这些蒙古人的态度非常友好,看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苏克萨哈谈了饶余郡王阿巴泰对郑亲王济尔哈朗的不满,谈了皇后听到吴三桂进攻连山、塔山的消息后的窘态。
詹岱讲了镶黄旗护军统领塔胆被押以后,两黄旗将领情绪低沉。着重讲了与贝子硕托、郡王阿达礼商议了暗中整治塔胆的办法。
听到这里,阿济格兴奋得坐不住了,他举杯对苏克萨哈喊道:
“吴三桂进攻个屌!他进攻的是清宁宫那几个娘们儿。咱们给那小子记一功!来,干了!”喝完,他放下酒杯,拿起酒壶,走到詹岱跟前,端起詹岱的下颌灌了一口酒说:
“你明天告诉硕托,多变几个法儿,整治整治塔胆那个狗杂种!老子睁大眼睛看着,看中宫那个娘们儿怎么惩治他?妈的,皇后要是袒护塔胆,老子就踹了她的中宫!”
洪承畴听到阿济格这些话,起初感到十分紧张,但他慢慢地品出来了:
在这一切都处于草创阶段的大清宫廷里,皇帝的权威还没有达到神化的程度,这些鞑子们还不懂为臣的道理。这个地方,也许就是自己建立功勋的场所……
当多铎拿出朝鲜世子李溰献给多尔衮的细黄绢时,席间沸腾了。大家都知道,细黄绢这种东西是干什么用的。阿济格抢先地喊了出来:
“做一套龙袍,给多尔衮穿!”
人们的目光,一齐向多尔衮看去。
多尔衮在大家边饮边谈中,悄悄地把座椅向后移动了两步,拿起一支牙签依靠椅背闭着眼睛慢慢地剔牙。他听着心腹们的议论,也在寻找事情进展中可能出现的漏洞,正像在战场上指挥冲杀时,寻找意外情况一样。
他高兴事情的进展,但没有沉浸在高兴之中。当多铎拿出细黄绢,心腹们欢欣鼓舞地把目光投向自己时,他没有搭理。他知道,这些都是重要的,但不是决定性的。正像战场上一样,小的冲杀,即或处处取胜,也不能决定全局。决定全局的,是在小的冲杀引起敌军的混乱中,突然派出一支铁骑,直捣敌军的大营。
此刻,他对两个问题很不放心。一个是护卫头目伊罗根去广宁城至今未回。他担心如果万一出了纰漏,将是致命性的。因为写给阿山的那封信,把事情谈得太明白了,如为豪格所得,不仅会使全盘计划落空,而且会落一个“叛逆”的罪名,连性命也会丢的。另一个是蒙古贝勒们的态度很不明确,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答复呢?这些蒙古贝勒是极为狡猾的。他想起父亲努尔哈赤生前曾多次感慨地说过:“蒙古人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散如轻烟,系之甚难;合则致雨,暴雨成灾。”不紧紧抓住这块浮云,就很难预测全局的结果啊!
多铎、阿济格等看着多尔衮在闭目思索,都停住了声响。室内顿时异常寂静,在烛光的跳跃闪动中,听到的,只是多尔衮均匀的呼吸声。看到的,只是多尔衮不紧不慢地从牙缝里剔出菜梗和肉丝,然后轻轻地弹落在地上。突然,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多尔衮睁开眼睛,忽地站起。房门被推开,满头大汗的护卫头目伊罗根站在多尔衮的面前。不等多尔衮询问,伊罗根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
多尔衮一把接过,快步走到灯下,扯开信封,取出信纸,贪婪地看着每一个字。人们紧张地等待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多尔衮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担心的第一个问题解决了,正白旗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他号令一下,就可以疾驰盛京。多尔衮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用手捋了一下袖子,大声喊道:
“酒,大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