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度拱手向孝庄告别,低声说道:
“清河地处山里,寒潮说来就来,请皇太后和皇上多多珍重。”说完,与阿山跨上马鞍,疾驰而去。
孝庄望着济度远去的背影,心里十分感激:
“寒潮?济度也看出来了!秋天过去是寒冬,哪能没有寒潮呢?害怕的是,如果在寒潮中再来一阵北风冒烟雪,那可就难熬了。济度啊!如果你在宁远城下,能送来一股暖流,清河山里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鼓声“咚咚”,马蹄“嗒嗒”。豪格陪着阿巴泰率领一队亲兵飞马而来。阿巴泰老远就看见孝庄和阿山、济度话别,不等走到孝庄面前,就在马上喊道:
“皇太后,阿巴泰给你请安了!”说着翻身下马,与豪格一起跪在孝庄的面前。孝庄不等他们双膝落地,便搀起他们,笑着说:
“我特意来为饶余郡王送行。这次攻取宁远地,全靠你显灵光了。”
阿巴泰信心十足地说:
“皇太后放心,咱决不给太宗皇帝丢人。我还想闹个亲王当呢?”
孝庄高兴地说:
“快人快语。太宗皇帝之灵,会保佑你称心如意的!”
阿巴泰突然降低声调说道:
“听肃亲王说皇太后不管朝里的事了,这何苦呢?把大权让给多尔衮,这,这不是找个老虎哄孩子、弄他娘的险吗?”
豪格从背后拉了阿巴泰一把,低声说道:
“郑亲王和睿亲王来了,你快上马吧!”
阿巴泰抬头看着远处缓缰而来的多尔衮,狠狠地吐了一口,转身对孝庄说了一句“请皇太后好生看护皇上”,便与豪格跨马而去。“嗒嗒”的马蹄声敲打着孝庄的心:
“我在弄险啊!让济尔哈朗挂帅出征是弄险,让多尔衮执掌权柄是弄险,‘不参与朝政’的保证是弄险,‘入主中原’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弄险啊!形势的逼迫、内争的需要、争取人心的许诺和对遥远梦境雄心勃勃的追求,使自己一步一步陷入今天这样危险的境地:一边是‘入主中原’的高山,一边是‘大权旁落’的泥潭。这忧心的纷乱,这隐隐的恐惧,谁知道呢?……
“泥潭!皇宫本身就是血淤的泥潭啊!表面上青萍碧绿,平静无波。可青萍之下,涌动着腥膻的血浆。这涌动的血浆,随时都会吞没一个无所作为的帝王……
“也许只有攀登上‘入主中原’的高山,才能避免灭顶于泥潭。可这攀登的道路在哪里?我得默默地寻找啊……”
孝庄在默默地思索中。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来到孝庄面前,他们请安之后,济尔哈朗神情肃穆地奏请道:
“臣济尔哈朗出征在外,由睿亲王总理朝政。睿亲王必能继承太祖太宗之仁德,辅助皇上,为两位皇太后解忧,为天下黎庶造福,胜臣千百倍矣!至于宁远之事,臣五内惶惶不安,愿圣母皇太后累神焦心,悯怜臣下,随时予以指教。”
多尔衮十分机敏,听出了济尔哈朗话中的用意,便以极其轻松的神态奏请道:
“郑亲王有福,多尔衮命苦。郑亲王总理朝政时,有圣母皇太后为依,故而朝政肃然。我奉命理政之时,恰是圣母皇太后离京沐养之日。五内惶惶,无以为靠,恳祈圣母皇太后时时关注内政,以免臣下有负皇恩。”
孝庄淡淡一笑,漫然回答:
“我已定于今日离开盛京,大清今后的一切,都放在两位辅政王的肩上了。前景如何?其实,人的一生都在弄险,游水者会掀起浪花,攀山者会得到风光,骑马的会摸到急风流云,降龙伏虎的会得到江山。是死于水底?是死于深谷?是死于草原?是死于龙腹虎口?就看个人命的大小了。但愿我们都活着,为大清挣来一个奇大无比的天下。”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一时都愣住了。这时,福临在礼亲王和侍卫亲兵的护卫下,来到孝庄面前,向母亲请安。
孝庄挽着福临的手,向济尔哈朗送别,向多尔衮和代善告别。
两个时辰之后,浑河岸边停泊的朱栏黄幔御船,扬帆向太子河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