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龙这下被激怒了,拿枪顶着他的胸脯道:“你要是不签,我一枪打死你!”
熊秉坤和吴兆麟都出面制止金兆龙,让他不要无礼。金兆龙扔下枪,拿过安民告示,握住黎元洪的手,几乎是代他签了一个黎字。湖北军政府正式成立,改国号为中华民国,并以黄帝纪元,为四零六九年八月二十日。
朝廷收到瑞澂从楚豫号军舰发来的武昌失陷电报时,嘉奖湖北破获革党案的上谕刚刚发出。昨天收到瑞澂的电报,为抓获革党二十余名请功,“俾得弥患于初萌,定乱于俄顷。现在武汉、汉口地方一律定谧,商民并无惊扰,租界、教堂均已严饬保护,堪以上慰宸廑。此次破获尚早,地方尚未受害,在事异常出力员弁,容照例择优请奖,以示鼓励”。
朝廷对瑞澂的能力很欣赏,下旨说“定乱俄顷,办理尚属迅速,在事文武,亦皆奋勇可嘉。在事出力各员,并准择尤酌保”。只等着瑞澂上保案。
谁料到,瑞澂这次电报不是保案,而是武昌失陷,“臣于十八夜拏获各匪,正在提讯核办,革匪余党勾结工程营辎重营,突于十九夜八钟响应。工程营则猛扑楚望台军械局,辎重营则就营纵火,斩关而入。臣督同张彪、铁忠、王履康分派军警,随时布置,并亲率警察队抵御,无如匪分数路来攻,其党极悍,其势极猛。臣退登楚豫兵轮,移往汉口,已电调湘豫巡防队来鄂会剿,并请派大员多带劲旅,赴鄂剿办”。
最先看到电报的是邮传部尚书盛宣怀,他立即带着电报去访内阁协理那桐,第一句话就是:“那相,非袁慰廷出山不可了。”
那桐仕途本来极蹉跎,后蒙翁同龢赏识,出掌油水最大的户部银库郎中,三四年间聚财数十万两,后又以银子开道,先后被荣禄、奕劻视为心腹。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就与那桐结识,为军饷经常与那桐打交道。袁世凯办事向来手面阔大,自然与爱财的那桐气味相投。到了袁世凯出任封疆,尤其是总督直隶后,对已经深受慈禧信任的户部侍郎、内务府大臣那桐更加巴结。三节两敬自不必说,那桐是个京戏票友,袁世凯隔三岔五就送戏上门。后来,袁世凯授意徐世昌与那桐结为兄弟,关系更非比常人。袁世凯开缺后,徐世昌和那桐一直在为他复出找机会。责任内阁成立酝酿总理、协理人选时,徐世昌推辞道:“协理一席我居之不称,只有慰廷才足胜任。只是以朋党之嫌,我实在不便出言。奈何?”那桐满口答应由他来提议。载沣对袁世凯提防很深,当然没有答应。如今武昌失陷,正是袁世凯复出的好机会。
那桐赞道:“杏荪,你能不计较私怨,真正是外举不避仇。”
“情势危急,我何敢计较私怨。而且,我对慰廷之才那是仰慕已久。”
盛宣怀因为铁路国有引起四省风潮,武昌革命党造反,也是趁了风潮的机会,如果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他第一个要当朝廷的替罪羊,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尽快把武昌的这把火浇灭。而要见效快,非袁世凯不可。
“好了,我知道你的美意了,这件事由我和菊人去策动大佬。”
那桐和徐世昌相约到奕劻府上。奕劻虽然贪墨,但阅历还是有的,他对两人说道:“琴轩,菊人,形势大大不妙。”
徐世昌安慰道:“等瑞帅重整旗鼓,也许很快就会夺回武昌。”
奕劻连连摇头:“没那么容易!武汉三镇兵力固然雄厚,但都是新军。张文襄练新军与慰廷不同,他太赶新潮,引用了不少留学生,我听慰廷说过,弄不巧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石头砸下来了,没砸到张文襄,砸到瑞莘儒脚上了。菊人,看形势不会是一两个革匪倡乱,定是新军叛乱,不然,堂堂总督府何以被攻破。莘儒的督署卫队听说配了几十条机枪,相当有战斗力,如果是小股革匪作乱,不致如此狼狈。”
“王爷这么一说,还的确十分严重。”徐世昌不动声色。
奕劻心焦道:“如今杏荪搞铁路国有,弄得四省人心离散,只怕武昌的叛乱起了连锁反应,那可就大糟其糕了。”
那桐也是十分担心:“湖南本来风潮就未平息,而且会匪接连闹事,湖广一乱,那四川、两广都受影响,事情可就更不可为了。”
“我的意思是,必须请袁慰廷出山,只有北洋军还能够镇得住革匪,也只有慰廷出山才能调遣顺手,速赴戎机。”奕劻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除了袁世凯,北洋军别人未必能够指挥得动。
徐世昌和那桐相视一笑道:“我们附议,请摄政王尽快起复慰廷。”
奕劻、那桐和徐世昌三人去见载沣,载沣看罢电报,脸色苍白,磕巴得更厉害:“瑞澂真,真是可恶,昨天还,还发电报邀功,昨夜就,就丢了武昌,他难道一点就,就没发觉革匪的意,意图吗?”
“详情现在不得而知,现在最要紧的是设法尽快平定叛乱,不然腹地生变,那可真是心腹大患。现在民情浮动,针尖大的窟窿都能漏出斗大的风。”奕劻劝道。
载沣也不是十分相信:“庆叔,没那么严严重吧?毕竟武汉有三镇,瑞澂尽快从,从汉口、汉阳调兵,取回武昌也,也不是多难的事。”
“不然,湖北旧军裁撤殆尽,既然武昌的新军能叛乱,汉阳、汉口的也难保不生变。”
“那依你的意见,该,该怎么办?”
“立即起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率军南下平叛。”
一听要起用袁世凯,载沣断然拒绝:“绝对不可。不能前门拒,拒狼,后门放,放虎。”
奕劻道:“没那么严重,袁慰廷还是忠于朝廷的。”
那桐立即附和:“我以身家性命担保。”
载沣瞪了他一眼道:“我是为江山社,社稷着想,你的身家性,性命担保得了?其他都好说,这一条不行。”
“那让谁带兵去增援?摄政王可不要大意,如果周边省份都效尤,那可不堪设想。”奕劻又将了一军。
让谁去带兵,的确是问题。能带兵的人是有,像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都带兵打过仗,但都是汉臣,而且是袁世凯的嫡系,根本不能用。满人中能带兵的也有,比如铁良,但因为他揽权心太切,早被载沣罢去陆军大臣,外放为江宁将军。如今的陆军大臣是荫昌,算是懂兵的,但大多数时候是当教员,根本无实战经验。然而他身为陆军大臣,义不容辞。于是载沣道:“那就叫荫午楼带兵好了。你们内阁可以会议一下,听听有何良策?”
三人回到内阁,立即着人请阁臣前来会议。会议也没有什么结果,奕劻重提起用袁世凯,内阁中满人居多,都反对;问大家有何好主意,众人都哑口无言。于是载泽对荫昌道:“午楼,你是陆军大臣,挥师南下,可望一鼓**平。”
荫昌回道:“我一个人马也没有,让我去督师,我倒是去用拳打呀,还是用脚踢呀?”
载泽又道:“北洋六镇雄冠天下,对付叛匪绰绰有余。”
“雄冠天下不假,那倒要看是谁来挂帅,我还有自知之明。我要见摄政王请辞。”其实,荫昌能不能指挥得动北洋六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除却袁世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指挥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