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叹了口气又道:“朝鲜朝野除了金玉均那帮人,都对日本人没有好感。可如果让这帮人把持朝廷久了,可就难说了。人心是会变的,何况日本人又特别善于伪饰。云养,日本人是如何入宫的,什么时间入宫的,你清楚吗?”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半夜。我是天快亮后才入宫的,入宫的时候就听说他们已经撤换了大批官员,我被任命为礼曹判书。据金玉均他们说,是国王亲笔手诏请日兵入卫。”
“哼,十有八九是他们逼迫国王的。他们能进宫,我们为什么不能进?不如我们也给国王写信,请求也进宫保护国王。”
吴兆有立即赞同:“这办法行得通,如果有国王手诏,我们师出有名,到时北洋那边也好解释。”
“云养,宫中守卫情况你能说得清楚吗?”袁世凯又问。
“只能了解个大概。守卫宫门及宫中外围的是左右两营,再往里是日本兵,国王身边的人,全是金玉均秘密组织的忠义契和从日本学习回来的士官生,外人无法接近国王。”
袁世凯问道:“左右两营的管带金钟吕和申泰熙没有被害吧?”
“没有,我还见过他们。如今两人归朴驸马调遣。”
袁世凯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云养,这两人与我关系非比寻常,你设法给他们捎个话,给我带封信来或者能来见我一面最好,如果我们率兵进宫,请他们设法帮助,最起码不要与我们作对。”
“这件事情我能帮得上忙。左右两营都是吴大帅帮着建立的,又是慰廷帮着训练,他们应当知恩图报。”
送走金允植,袁世凯让人起草好请求入宫护卫国王的信件,派人送到宫里去。到了下午,宫中答复道:“国王很好,敬请放心,不需上国军队入宫。”
袁世凯与吴兆有、张光前商量道:“这恐怕又是金玉均使坏,我们的信国王未必能看到。”
吴兆有有些气馁:“国王在他们手里,我们实在没什么办法。”
袁世凯建议道:“我带人到昌德宫去看看,如果能够见到国王最好。”
见袁世凯又要弄险,吴兆有劝道:“慰廷,你可不能冲动。如今左右两营已经被他们控制,又有日本兵二三百人。我们手头虽有三营,可是何总兵带走两哨驻守马山浦,我们还要守大营,他们又占据了王宫,我们与他们发生冲突,绝无胜算。所以,你还要忍忍,不可与日本人起冲突。”
“行,我只过去看看情形,如果能把竹添叫出来,我就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入宫。”
袁世凯带着二百余人到了昌德宫正门敦化门,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袁世凯让士兵大声呼喊,好久才有一位新军哨长出现在门楼上道:“袁大人,小的只是奉命把守大门,实在不敢私自开门。”
袁世凯大声怒道:“你们去把金玉均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大白天关闭宫门,为什么不让我进宫,是不是他们已经谋害了国王?”
那个哨官惧于袁世凯的声威,赔着笑脸道:“袁大人,您稍等,我把您的话传到,金大人见不见您,小的实在不能过问。”
话传进宫去,金玉均正在与同党商讨施政纲领,准备明天一早发布。他把笔扔到一边道:“不用理他,这个姓袁的狡诈奸猾,最不好对付。”
竹添却认为关闭宫门显得做贼心虚,倒不如索性打开,告诉袁世凯宫中一切正常,但国王国事繁忙,来不及见他。
“如果姓袁的要硬往里闯怎么办?”金玉均不无担心。
竹添进一郎却胸有成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中国并不愿在朝鲜再起争端,而且双方兵力不相上下,我们又占据宫城,袁世凯一定不敢带兵进宫。”
金玉均来到敦化门的城楼上,对袁世凯道:“袁大人,国王正在商议国政,实在无暇接见,您请回营吧。”
袁世凯连连责问:“国王再忙,只要我求见,还从来没有拒绝过。大白天你们却关闭宫门,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我等都是正大光明之人,行的是正大光明之举。关闭宫门是奉国王口谕,商讨国家大政,不想被人打扰。袁大人若不信,我可立即打开宫门,不过,还请袁大人带着兵马回到你的营房去,不然让百姓误会,反而有碍汉城安宁。”金玉均果然命令新军吱呀呀打开城门。
袁世凯见状,以退为进道:“我明天还会请求觐见国王殿下,只有见到国王,我才能放得下心。我国驻军在此,本来就是为维护朝鲜的安全,自然也包括国王殿下的安全。”
“我一定将袁大人的请求转至国王,不过殿下是否会见袁大人,我可就说不上来了。”
金玉均回到宫中,李熙正要找他,见面便问:“金卿家,昨天清军作乱,今天情形如何了?为什么殿内外还这么多人?”
“幸有日本人保护王宫,乱兵已经撤回了军营。但是怕他们贼心不死,所以不能不格外小心。”这时太监送来晚饭,金玉均劝道,“殿下与王妃只要好好吃饭,好好安寝就行。政务暂由臣等处置,非重大事件臣等不会来搅扰殿下。”
看着金玉均的背影消失在殿外,闵妃恨恨道:“此人太过嚣张,殿下难道不觉得上了此人的当吗?我一直在怀疑,所谓清军作乱,十有八九是假的。”
国王无话可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信任、纵容金玉均等开化党的结果。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可以通过借助日本人实现朝鲜独立的目标,他本人也能成为一言九鼎的“皇上”。这是他的如意算盘,但看金玉均等人的作为,完全是拿他当傀儡。但这些话根本不能给王妃说,只能烂在自己心里,嘴上却道:“现在见不到外面的大臣,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从知晓。”
闵妃喜欢吃膳房做的一种糯米糕,几乎每顿饭都要吃。每次也并不多吃,两块或者三块而已,今天不知何故只进了两片。她用银筷子夹起来,放到口中,咬下去的时候却被硌了一下牙齿。糯米糕里面有东西!她装作若无其事,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挡在嘴边,发出几声咳嗽,小心地将嘴里叠成方形的纸攥到手里。等吃完后,她道:“你们给我拿本书来——就拿《资政图鉴》来好了,我要看。”
等书拿来了,她把手里的纸片舒开了,夹在书中细看。字很小,写的是:
王妃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