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蔡元培希望再次拜访袁世凯,得到的答复是上午袁宫保没有时间,正在与军政各界商议留守人员。下午蔡元培率欢迎团的外交次长魏宸组、海军顾问刘冠雄、法制局长宋教仁见到了袁世凯,催问行期。
袁世凯回道:“很快了,很快了。今天我已经与大家商讨了留守的初步人选,因为北方事情实在太多,内政兼外交,再加东三省、外蒙古脱离中央的警报频传,不能不妥加安排。留守人员至关紧要,不能不慎加选择。”
蔡元培表示理解,法制局长宋教仁问:“大总统可否给个确切的行期,比如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对孙先生和参议院也好交代。”
“明天是来不及,我与大家说定,明天上午确定留守人员名单。后天或者大后天应当有把握起程。”
当天晚上,袁世凯正在迎宾楼吃晚饭,外边忽然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一惊而起问:“怎么回事?”
“快到灯节了,大约是放炮仗。”陪他吃饭的袁克定回道。当时是正月十二,离灯节尚有三四天。
“不对,这哪里是炮仗,分明是枪声。”
一会儿又有炮声,袁克定惊问:“是不是放花炮?”
袁世凯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哪里是花炮!”
这时邮传部的铁路局长叶恭绰和卫队队长唐天喜都跑进来报告:“宫保,不好,有兵变。”
袁世凯问:“兵变?是禁卫军吗?”
禁卫军是冯国璋统带,但下面的是以满蒙人为主,早有传闻说,他们不满共和,要进城闹兵变。
唐天喜回道:“不是禁卫军。”
“赶紧打电话,问曹仲珊和姜老叔是怎么回事。”
曹仲珊就是第三镇统制曹锟,他的人马大部分随袁世凯北上,负责京师治安。炮队驻朝阳门外,第十标驻东城。姜老叔就是姜桂题,他的部分人马驻扎西城区。电话没打通,大约是线被剪断了。正在着急,电灯也灭了。
“宫保,赶紧到地下室去。”叶恭绰没经过战事,早紧张得不行。
唐天喜也附和:“宫保快躲躲,由我顶着呢。”
“他们如此胡闹,拿我的家伙来——等我去打他们!”
唐天喜急道:“有我们在,何劳宫保亲自去。我已经派人去联络曹帅、姜帅。宫保还是先躲躲再说。”
这时候迎宾楼外已经乱哄哄吵嚷不断,中间夹杂着枪声。
袁世凯问:“你手里多少人,能不能顶得住?”
“宫保放心,顶得住。”
唐天喜是第三镇第十标标统,第十标是袁世凯北上时的卫队,唐天喜平时就跟随在袁世凯身边,亲率几百人护卫。
袁世凯叫着唐天喜的号说道:“云亭,今天刚到了一笔款子,你就说我说的,立马取出来,分给卫队的兄弟们,别给我省,一人千把元发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乱兵进了迎宾馆。”
“宫保放心好了,我一定率弟兄们死守。”
袁世凯在袁克定、叶恭绰等人的簇拥下进了地下室。地下室里平日放些杂物,霉味很重,适应了老大一会才闻不到味了。袁世凯忽然想起次子袁克定下午外出未归,惊呼道:“老大,克文下午出去了!”
袁世凯回彰德后,只有袁克定带着妻妾住锡拉胡同。袁世凯复出北上,也没有带家眷,袁克文是年前来看望老父,尚未离京返回,原计划是过了灯节回彰德。他好玩,天天酒食征逐。
袁克定回道:“他下午说要到外城会朋友,这时候大概还没进城。”
袁世凯特别疼爱这个颇负才气的二儿子,急得直跺脚。
叶恭绰见状劝慰道:“二少爷十分机警,没事的,宫保放心好了。”
袁世凯垂头顿足道:“十有八九是曹仲珊的兵,他带兵向来不严。”
曹锟是混混出身,带兵后也未改混混本色。他对部下很放纵,尤其后来随徐世昌出关,驻军吉林长春,天高皇帝远,更是放纵得出格。东北匪患严重,他带兵剿匪,部下**掳掠,比土匪好不了多少。
在地下室陪袁世凯的是个队官,接话道:“这事不能完全怪曹帅,他离开第三镇已经三年。这几年下层军官都是走亲贵路子,只要花银子就能买到官。曹大帅赋闲三年,才随宫保复出不到半年,来不及整顿。”
“你倒是体谅你们曹大帅。第三镇是我的嫡系,从前段芝泉、段香岩当统制,都不像仲珊这样胡闹。仲珊身上痞气太重,一味放纵,适足害之。”
不知过了多久,唐天喜亲自到地下室通报:“宫保,乱兵已经回营,请上来吧。”
“是谁的兵?”袁世凯出了地下室,上面一片狼藉,迎宾馆的窗户玻璃也被砸碎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