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么喊,但慈禧太后并未到。
这时,端郡王晃着膀子走到前面来,蛮横地呵斥:“大胆,皇家禁苑,瀛台重地,谁叫你们侍卫过桥的,不知道本王在此吗?谁敢无礼?”
多尔齐刀一横,架在端郡王的脖子上:“乾清门侍卫奉旨护驾,无论王爷庶民,敢有阻拦,格杀勿论。”
这时载澜摇着扇子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啊哈,这是谁呀,还着明黄,原来是大内侍卫。”
“再多言,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一边凉快去!”多尔齐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用刀背一拍,把他的顶戴打到了一边。载澜一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见状,端郡王挺一挺脖子后道:“好大的胆子,敢把刀架在本王的脖子上。洋毛子正在攻打天津卫,有真本事去和洋人拼命,在本王面前抖什么威风!”
“你好大的胆子,你又凭什么在这里摆威风!”慈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驾到,厉声呵斥,“载漪,你好大的狗胆,私闯禁地,该当何罪!”
这时,一个不知好歹的义和团大师兄喊道:“要把二毛子皇帝废掉。”
慈禧厉声呵斥:“废皇帝是你们能干预的吗?要谁当皇帝,我自有主张。别以为立了大阿哥就该他当皇帝,不成器照样撵出宫去!现在是什么时候,洋人就要进京,你们却在这里胡闹,真正是荒唐至极!载勋!”
庄亲王载勋“嗻”了一声,跪到慈禧身边。
“我看你没跟他们一起胡闹,这很好,你带他们立即出去,我不重罚,一人罚俸半年。”此时看到荣禄带着荷枪实弹的武卫亲军登岛,慈禧脸色阴沉得吓人,厉声吩咐,“荣禄,登岛的拳民,只要是头目,无论大小,一概正法!”
荣禄“嗻”了一声,一挥手,武卫亲军把四十多名义和团员看押起来。
处理完这些,慈禧才向殿内问道:“皇帝,他们没为难你吧?”
“回皇爸爸的话,侍卫护在殿门,皇儿没受伤。”殿内传出光绪帝虚弱的声音,两名黄马褂扶持着他出来给慈禧磕头。
慈禧用护指向载漪等人划了一圈道:“没受伤就好,要是他们敢伤了你,我灭他的九族。”
此时载漪已不敢摆端郡王的威风,跪在地上身子直抖。
慈禧怒视着他道:“你给我放明白点,趁早把你当太上皇的心思扔掉,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就甭想!你再不安分,造假电报、私闯西苑,咱新账老账一起算!到时候别怪我抄你的家,革你的爵,把你赶到宁古塔去!”
这时,李莲英给端郡王一个台阶:“王爷,快谢罪回府省过去,别在这里惹太后生气。”
端郡王磕头谢罪,灰溜溜走了。
“你是乾清门的侍卫吧?”这时,慈禧目光转向多尔齐。
多尔齐立即跪下,答道:“奴才富察·多尔齐,给太后老佛爷磕头。”
李莲英介绍:“老佛爷,他阿玛就是阿巴力翰,当年跟着七爷去密云捉拿的肃顺。”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今天做得很好,乾清门侍卫,皇家卫率,就该有这一身胆气和血性。”慈禧点头,又转头问李莲英,“莲英,你看赏他点什么好?”
“老佛爷,任您赏什么,都是天大的恩典。”
多尔齐磕头恳请:“老佛爷,奴才不敢请赏,奴才想请老佛爷恩准,到天津卫去打洋毛子。”
慈禧问道:“哦,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刚才载漪说你吗?”
“不是,洋人老是欺负咱大清,奴才要去战场上为老佛爷出口气。”
“荣禄,这件事你来办好了。”慈禧指了指荣禄,这就算答应了,多尔齐惊喜得磕头谢恩。
“他敢,太后都称赞我有一身好胆气,我怕他一个郡王?”旗人好面子,尤其是乾清门侍卫人称属鸭子的,煮熟了嘴还照样硬。其实多尔齐心里也有些发怵,但不肯在馨如面前承认。
“好,你是乾清门侍卫,了不起的黄马褂,不怕他一个郡王,可你干吗逞能要到天津卫,那可是与洋人动真刀真枪。我白白常说,不敢小看洋人,你该没糊涂到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吧?”馨如与丈夫感情极好,不像一般家庭那样,女人在丈夫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我当然没糊涂。馨如,在侍卫当中我也算是顺溜的了,可如今不过是个二等侍卫。从前有醇亲王赏识,还有点奔头,如今领侍卫大臣都是端郡王一伙的,和咱不是一道上的。当一辈子侍卫,说破大天,也就还是站大门的。我阿玛当年有机会去捉肃顺,立了一功,又得两位王爷赏识,这才有出头之日;去天津和洋人干一仗,就是我的机会。你放心,荣中堂说,我去是督战,类似巡查的钦差,让我不必上前线。而且十天为限,扣除来回,在天津不过就是六七天的时间,你用不着担心。”
“我担心有什么用?这种事情你从来不和我商量。”馨如去套间翻箱倒柜找东西,多尔齐问找什么,她回道,“阿玛不是送了你一件软甲,你带上。”
多尔齐欲阻拦:“咳,那东西也就挡挡没了劲头的箭矢,挡不了洋枪子。再说,现在天这么热,再套上那玩意,还不让人热死。”
可馨如已经找出来了,不容置疑道:“热死你也要穿上,不然,你就别去。”
“听说朝廷又给咱白白下旨意了,要他速来京和洋人交涉。”多尔齐接过了,在胸前比划一下,放到包裹里。他随馨如的习惯,称岳父李鸿章为“白白”。
“哼,朝廷一惹了祸就把白白推出来,临了再举国痛骂他是卖国贼。我都和白白说了两百回了,让他别管闲事,可是他总是不听。眼下义和团闹得正欢,要杀尽洋毛子、二毛子,连皇上他们都敢动,白白这时候来京城,那还了得?你电报局有没有熟人?给白白发个电报,让他无论如何别到京城来。”
多尔齐摇了摇头:“算了罢,老爷子能听你的劝?放心吧,京中的情形,他比咱们清楚。”
第二天一早,多尔齐等一行四人骑马前往天津。两个三等侍卫,外加一个义和团的二师兄。派一个义和团员随行,是载勋的主意,为了路上交涉方便。那个二师兄不是别人,正是宋浩胜。两人都觉得彼此熟悉,但不敢贸然相认,尤其是宋浩胜脸上有伤疤,已非当年威海城中那个鲁莽的军官了。略经试探,彼此便认了出来。一路上边走边拉呱,旅途便不那么枯燥了。
张德成原来是直隶高碑店白沟河畔的一个船户,穷得不能再穷。他闹义和团并不早,也并没有多少更特别的本事,但在静海独流镇成立义和团时,起了个好名字,“天下第一团”,结果附近百姓纷纷加入,不到两个月,竟然聚起了近两万人。此人特别善于造势,派人向裕禄极力推荐自己,等裕禄飞檄请他进城时,他又拿架子不肯入城,并让人传话给裕禄,他是太白金星下凡,要入城,非有王爷的仪仗不可。王爷仪仗裕禄哪里有?后来变通改为总督的全副仪仗,裕禄亲自出城迎接。
曹福田本是一个兵油子,也是在静海闹义和团。他比张德成进天津早,入天津城后,他问租界在哪里?众人告诉他在东南方。他登上城墙,身后树一面大旗,大书曹字,向东南方连拜,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起身说道:“租界洋楼毁矣!”果然,租界有一处浓烟滚滚,他的神通立即传遍天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