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李鸿章讲解 > 第十五章 报师恩不掠人功 克金陵纵火屠城(第2页)

第十五章 报师恩不掠人功 克金陵纵火屠城(第2页)

天京城内的日子不好过,城外曾国荃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金陵城下他有五万人马,可是他没有攻城巨炮,对城高墙厚的金陵城束手无策,他硬攻过,只能是让勇丁白白送死;他挖过三四十条地道,但都被太平军发现并毁掉;他曾经用招降纳叛的计谋,无奈天京城的太平军防范极严,无机可乘。眼见得江苏被李鸿章一一平定,浙江被左宗棠一一平定,而只有他困于金陵城下,两年无可奈何。又因为连年战事,江浙富庶之地也是千疮百孔,土地荒芜,了无人烟,曾国荃的粮饷供应也大成问题,勇丁也是经常靠稀粥度日。湘军人马日渐庞大,军饷开支浩繁,欠饷多达十几个月。各统领自觉无颜面对士卒,因此对部下的不法行径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湘军四处抢劫财物、奸掠妇女,军纪日坏一日。

曾国荃忧心忡忡,逢人辄怒,遇事辄忧,饮食渐减。这天他登上天堡城,看到天京城内空闲之地都种了小麦,弥望青黄相间,勾发他重重心事,脸色蜡黄,昏倒在地。他自去年冬天肝病日深,这已经是第二次昏倒。

曾国藩比曾国荃更着急,屯兵金陵城下两年的湘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他终日忧惧、恐慌,唯恐遇到风吹草动,而发生变故。听到曾国荃病倒的消息,他十分着急,写信给曾国荃说——

沅弟左右:

廿夜接十七夜来书,不忍卒读。心血亏损如此,愈持久则病愈久愈深。余意欲奏请少荃前来金陵会剿,而可者两端、不可者两端。可者:一则渠处炸炮最多而熟,可望速克;一则渠占一半汛地,弟省一半心血。不可者:少荃近日气焰颇大,恐言语意态,以无礼加之于弟,愈增肝气,一也;淮勇骚扰骄傲,平日恐欺侮湘勇,克城时恐抢夺不堪,二也。然弟心、肝两处之病已深,能早息肩一日,乃可早痊一日;非得一强有力之人前来相助,则此后军事恐有变症,病情亦虑变症也。特此飞商:弟愿请少荃来共事否?少荃之幼弟幼荃,气宇极好,拟请之至弟营一叙。弟若情愿一人苦挣苦支,不愿外人来搅乱局面,则飞速复函。余不得弟复信,断不轻奏先报。余俟详复,即问近好。国藩手草。四月廿日夜。

曾国藩是希望李鸿章的淮军前来助剿,金陵早一日克复,他心里早一日一块石头落地。但九弟的情绪当然更要照顾,他在金陵城下苦撑两年,自然不愿别人来分功,因此,到底要不要淮军来,还是要听九弟的意思。

曾国荃复信,自然是“不劳他人伸手”。可是,形势却由不得曾国荃在金陵城下干耗,以扶王陈得才为首的太平军、捻军联合部队,日夜兼程,从陕西赶至鄂东,正拟横扫安徽,驰援天京。朝廷深知,如果这数万之众赶到天京投入战斗,那将对整个战局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所以朝廷一面调集大军前去阻截,一面严斥曾国荃进攻不力,并督促曾国藩迅速联合李鸿章的淮军尽快攻下天京。曾国藩面对上谕严责,只能劝说曾国荃同意李鸿章带淮军来会攻。

曾国藩可算苦口婆心,无奈曾国荃正如湖南人所说“油盐不进”,不甘心将此大功拱手让人,坚决不同意淮军到金陵来。曾国藩只好另想办法,阻止李鸿章奉旨前来。他亲自给李鸿章写信,当然话不能明说,而是让李鸿章知难而退:“舍弟所部诸将,素知阁下与贱弟至交多年,无不欣望大斾西来。而所疑畏者亦可两端:一则东军富而西军贫,恐相形之下,士气消沮;一则东军屡立奇功,意气较盛。恐平时至生诟谇,城下之日,或争财物。请阁下与舍弟将此两项预为调停,如放饷之期,能两军共同发放,更可翕和无间。”

其实李鸿章心里明镜似的,知道金陵是老九的禁脔,也知道老师也不愿他带兵前来。只是师生之间直接说句实话多好,非要拐弯抹角说什么东军富西军贫,两军共同发饷,就是逼着淮军与湘军一样,一个月发个三四两银子,这分明是想把他的淮军吓回来。李鸿章干脆给老师回信,明白相告自己绝不会去金陵争功:“接兵部寄谕,饬派鄙军协剿金陵,鄙意以我公两载辛劳,一篑未竟,学生不敢近禁脔而窥卧榻。况入沪以来,幸得肃清吴境,冒犯越疆,怨忌丛集,何可轻言无略?常州克复,附片借病回苏,已奏报不能协剿金陵之由,弦外之音,当入清听。”

李鸿章太过聪明,其用心有时也不够宽厚。他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无异一语道破天机,这岂不是把淮军不能赴援的责任完全推给了曾国藩吗?那么,朝廷和清流岂不会把矛头都对准他这两江总督太存畛域之见?曾国藩心生警惕,他这位高足已非当年幕府的文案李少荃,而是手握淮军的江苏巡抚!师生还是师生,但轻重形势已经发生太多变化。曾国藩老于官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他处高位集众疑引诽谤,不能不处处小心,所以立即上奏请朝廷“督饬李鸿章速赴金陵”。而且他与曾国荃也都写信给李鸿章,请他带兵助剿金陵。

师徒两人斗法,朝廷其实看得明明白白。李鸿章顾念师生情义,不肯赴援争功,说到底这都是私情。而尽快收复金陵城,断绝长毛的妄想,这才是釜底抽薪之计,而且是国家之大计。因此朝廷于五月十三、十七、二十日三次严旨催促李鸿章派援军,二十四日上谕又说:“着李鸿章仍遵前旨,于所部各营内挑选精壮便捷善于攻城者二三千人,即交刘铭传等带赴金陵,该抚或俟长兴得手后,统率诸军助攻金陵,不必非等湖州克复。”

刘铭传大概也知道了这份上谕的内容,所以跑到苏州来要求带兵赴金陵。刘铭传是淮军中最骄横的将领,程学启战死后,他在淮军中俨然第一大将。他对李鸿章大声道:“属下来时,众将都托属下呈请大帅,淮军不该放弃眼前立大功的机会。有人说到金陵去,湘军红了眼,还不与我淮军火拼?属下说,火拼也不怕他,淮军的巨炮,恐怕曾沅帅也无法抵挡。”

“省三何出此言,湘淮本是一家,怎么连火拼的话都说得出来?”李鸿章心里十分不悦,但脸色却尽量保持平和,毕竟刘铭传不是他的六弟,对这个刘麻子,他平时说话相当客气。

“属下也是开玩笑。属下不明白,咱们淮军无论向南还是向西,都要得罪人。向南协剿湖州,得罪左老三;向西协剿金陵,得罪曾老九。湖州与金陵无法相比,攻克金陵是天下第一大功,既然都是得罪人,我们为何不去争这天下一等大功?”

“那不一样,我与左帅顶多算同门师兄弟,而与曾相则有师生之谊。师兄弟掐架世人无非认为两人太过强梁,而徒弟与老师掐架,无异于欺师灭祖。所以,我不能去争金陵第一功。”李鸿章三言两语,把他的苦衷说给刘铭传。

“大帅不必亲自去,由属下等代劳就行。”刘铭传还不死心。

“俗话说,孩子哭了抱给娘。我淮军无论谁去金陵,都等于我李某人去金陵。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还有,立战功不过一时之荣耀,而师生情谊则是一生不可轻弃。”刘铭传见李鸿章心意坚决,就不再多言,在巡抚衙门饱餐一顿而去。

李鸿章比谁都清楚,尽管曾老师兄弟都来信请援,但他们的真意仍然不欢迎他助剿金陵,无论胜负,他都会开罪曾家兄弟。如今,曾氏兄弟表面文章都做足了,此时李鸿章若依然不奉旨,才是真正地维护了老师的面子。展现在朝廷和世人面前的是,老师没有畛域之心,曾国荃也无拒人分功之嫌,李鸿章也并无任何顾虑。所以,五月三十日,李鸿章再上《筹划金陵湖州缓急片》,说明淮军仍然不宜赴援。

李淮章的理由之一,就是湖州的长毛实力太大,淮军与他本人都不敢轻易离开:“湖州贼股甚众,附城数十里内,面面贼垒,堵逆黄文金、辅逆杨辅清等均系百战悍贼,浙师似难独力制之。现因湖城未复,东自吴江、平望,西至宜兴、溧阳数百里间,均须分守,牵制许多。臣军大半分守各城,若欲臣会攻金陵,又欲臣协剿湖州,臣力实有不给。若令臣弃湖州而赴金陵,事体固分轻重,时势固有缓急,若臣统兵远去,而湖贼窥伺入境,孰与主持调度?若仅分兵远去,少则无济于事,多则各统将资望相等,号令不一,与曾国荃各军错处围城之下,曾国藩与臣皆不放心。”

至于淮军的炮队,也不能立即调到金陵前线:“炮队现尚未齐,将来凑齐时,因雇用洋人教习,恐非诸将所能节制。顷据郭松林等禀称,现在天气炎热,洋枪连放三四次即红,多则炸裂,开花炮放至十数出后即不能着手。昨攻长兴各项炮具俱已震损,亟须回苏修整,三伏战事颇难亦系实在情形。”

但即使不能去,也必须表明态度:“唯是叠奉严旨,饬臣军会攻金陵,曾国藩兄弟又屡次檄调,事关大局,无论有济与否,必应竭力相助。臣拟日内由太湖驰赴长兴前敌察看军情贼势,相机调拨,而后折回苏城。大约七月份若金陵仍未克,臣将亲带炮队,驰赴金陵城下。”

奏章的结尾一箭数雕,既表明他维护朝廷和两江总督的权威,又列出了赴援时间表,也就是同时向曾氏兄弟打招呼,如果六月底前还不能收复金陵,那就不能怪淮军去争功了。

同日,李鸿章还分别给曾国藩和曾国荃各去一信,并附上他的奏稿,向曾氏兄弟表明态度。高手过招,于无声处。李鸿章不掠人功,不奉旨赴金陵,令曾氏兄弟高兴;而他又将不能赴援的真正原因道破,令曾氏兄弟尴尬;而今他又再次不奉旨,并为曾氏兄弟洗脱嫌疑,维护他们的面子。而同时他还依然留有余地,如若朝廷再催,他那时奉旨带兵到金陵来,曾氏兄弟即使再不高兴,也无法怪他争功。师生这次交手,曾国藩对这位高足有嫌隙,有感激,更有佩服。总之,这个淮军大帅再也小看不得了。而且,无论怎么说,李鸿章已经为曾国荃争取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唾手可得的大功而不伸手,可谓仁至义尽了。所以曾国藩给九弟去信说道:“观少荃屡次奏咨信函,似始终不欲来攻金陵,若深知弟军之千辛万苦,不欲分此全成之功者。诚能如此存心,则过人远矣!”

曾国荃不想他人来分功,但形势却由不得他。十几天后,皖西形势陡然紧张起来,陈得才率太平军和捻军联合部队兵分两路,突破了湖北麻城、黄冈,直夺安徽宿松、太湖,而官军阻截不力,节节败退,形势十分危急。所以朝廷连给李鸿章两道上谕,令他立即派淮军到金陵协助曾国荃,尽快攻克金陵。李鸿章此时已经无可推托,因此进行一番部署后上奏《拟分队会剿金陵折》,将奏稿分抄给曾国藩和曾国荃两兄弟。苏州距金陵四百余里,六百里加急,当天就递到天堡城曾国荃的行营中。曾国荃召集重将商议,脸色蜡黄地说道:“人家要来了,怎么办?”

众人都表示,要死命攻城。

“死命攻城,怎么攻?”曾国荃反问道。

“地道攻。”说这话的是李臣典。

李臣典,字祥云,湖南邵阳人。他少年时丧父,从小四处浪**,打牌赌博,无所不为,家中只有出没有进,越加穷困不堪。十八岁那年,母亲久病无钱医治而去世。乡里的亲戚借给几吊钱给母亲买棺材,赌徒见钱没有不进赌场的道理,他把几吊钱全送进赌场,计划赌运逆转,赢些银子给母亲办个风光大葬,谁料却输得干干净净,不得已找一张篾席,随随便便找个荒地将母亲埋了。不久,他远在湘乡的舅舅知道姐姐去世,前来吊丧,一看姐姐埋的地方,大声道:“外甥好福气,给你妈找了块好地,将来肯定发达。”原来,李臣典母亲葬的那块地对着一条河,河中有一块石头,每年枯水期有几天如鲤鱼一样显露出脊背,此地因而叫“鲤鱼跳龙门”。葬在此地,子孙当然要发达。

那年曾国荃正在湘乡募勇,舅舅让李臣典参加了曾国荃的吉字营。按乡间说法,要论养家糊口,李臣典没一点狗料;但从小好勇斗狠的性情,从军则成全了他,很快便脱颖而出。有一次打仗,曾国荃陷入重围,眼看要全军覆没,这时李臣典匹马单矛闯入阵中,连挑几员太平军战将,救了曾国荃。攻打安庆的时候,曾国荃有一次大腿中铅子,从马上掉下来。李臣典冲进阵中,把他扶上自己的战马,一路拼杀再次救回曾国荃。从此他成了曾国荃最器重的将领,每次打仗都打前锋,如今已被实授河南归德镇总兵,二品武职大员。

一提地道曾国荃就头疼。因为湘军没有攻城大炮,因此要克坚城,只能靠挖地道来炸城墙。半年多前,湘军就开始挖地道,今年正月,金陵完全合围后,更是全面开挖,从东城墙的朝阳门外,往北再往西,一直到西北的神阜门,近五十里的城墙外先后开挖地道三十多条。然而,都没有成功。因为论起挖地道,太平军堪称湘军的祖宗。太平军出广西不久,就由冯云山召集矿工组成了“土营”,其主要职责就是挖地道炸城墙,从湖南挖到湖北,从湖北挖到江苏,一路挖一路炸,让官军丢城失地,一溃千里。所以,要在他们面前玩挖地道的游戏,真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说起来,李秀成发现湘军地道的办法很简单,他站在城头看城外草色就行。因为挖地道不能太深,太深了爆炸效果不好,可是太浅了就难免伤了草根。在城墙上一看,草色发黄处必是开挖了地道。李秀成指出方向,命令太平军对挖,或者从地上用重锤把地道砸塌,用毒烟熏,用热水烫,或者用炸药炸,结果三十多条地道全部作废,湘军却因此死了不少人。所以一提地道曾国荃就上火,没好气地对李臣典道:“地道挖了半年多,能行的话早行了。”

“大帅,正因为没行,如今反而有行的可能。”李臣典仿佛胸有成竹。

李臣典所部两个月前在太平门附近挖了一条地道,一直很顺利,挖过了城墙根也没被发现。可是一天中午到了饭头,太平军开饭,一个小兵把手中的长矛用力往地上一插,准备去吃甜露。不想这一插竟然把地道刺穿,下面的湘军以为被发现,抓住长矛就往下拉,这一拉上面的太平军才知道下面是湘军地道,结果拿来火药把这段地道崩塌了,下面的湘军死了二十几个,这条地道也就作废了。可是李臣典几天前突发奇想,这条地道既然作废,太平军一定也放松了警惕。所毁掉的不过是城墙内处的一段,何不再沿这条地道斜挖入城?他已经安排人悄悄开挖,目前仍然没被发现。

曾国荃眼睛一亮,说道:“咦,这倒不失为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只是越接近城根,越容易出毛病。”

“所以,请大帅再行瞒天过海之计,吸引长毛的注意力。”李臣典道。

“什么计,你直说。”曾国荃此时精神已经焕发。

李臣典建议在天堡城上架设几门火炮,天天往城墙上和城内轰,让城上站不住人,避免地道被发觉。同时向太平门附近城墙根堆草束,做出要由此登城的样子,吸引长毛的注意力。而他则督促部众,尽快开挖,争取三日内完成。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