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无德,甘愿为虏人驱使,但凡有良知者无不及时归正,否则史书无情!”王伦掷地有声。
就在孙典愣怔的当口,“斧煞”高叫一声道:“镇守使少跟他啰嗦,看我取这伙鸟人的性命。”说罢舞动开山斧,狂奔过来。
谢先拍马而出,敌住“斧煞”厮杀。
谢先使的是枪。当年在莘县,谢先的枪术颇有盛名。“斧煞”虽然力大,谢先一杆枪使得宛如蛟龙出水,“斧煞”只得前遮后挡。像开山斧这样的重兵器,最佳用途是攻,倘若用来化解对手的枪法,无疑显得笨拙。
一旁的“刀煞”按捺不住,挥舞双刀奔向王伦。范宁大叫一声,上前敌住。
范宁使的也是刀。范宁的刀术曾名满山东。十年前王伦奉旨出使,范宁是第一扈从。十年来,范宁忠心耿耿地守护在王伦左右。范宁的刀法凶狠,而“刀煞”的刀术诡异,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在范宁凶狠的进攻下,“刀煞”均能轻易化解。
王伦的心渐渐提起来了。从眼前看,谢先、范宁与对手势均力敌,问题是,他俩从午时起开始奔跑和厮杀,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如今对手凶狠异常,王伦十分担心。
与“斧煞”缠斗的谢先清楚,他取胜的希望不大,这个使开山斧的对手实在太强悍了。谢先想到的是,如何寻找机会痛下死招,求得与对方同归于尽。
格斗中的范宁也在思索破解之策。对方肯定未入武学,所以招式怪异。这种未入武学的刀法,多半来自大辽,甚至西域。他们各自成派,每一派都有独门绝活。如果捉对儿厮杀,这种武林人物非常难缠。范宁必须迅速战胜对手,否则后果不堪。
孙典立在不远处。对他而言,只要将对方拖住就行。不消一个时辰,他的大队人马就会赶来。
转眼间,四个人缠斗了数十回合。就在王伦苦思破解之术时,大路上烟尘四起,蹄声如雷。
谢先突然狂呼一声:“大哥快走!”然后敞开门户,枪尖直指“斧煞”胸口。“斧煞”见状,侧身躲避,战斧横扫,谢先不仅不避,反而抢身上前,枪尖刺入“斧煞”肩胛,横扫而来的战斧却将谢先击出数丈之外。
“谢先!”王伦痛入心扉,举枪朝“斧煞”奔来。
“大哥不得鲁莽!”范宁虚晃一刀,逼退“刀煞”,拍马上前一把搂住王伦,调转马头,纵身跃入伊河。
伊河水流甚急,眨眼工夫就将他们冲出了百十步。当伪齐援兵赶到河边时,伊河上已不见了王伦和范宁的身影。很快天便黑了,伊河也无渡船,孙典只得作罢,抬着负伤的“斧煞”返回伊阙关。
王伦与范宁也不知在伊河里漂流了多久,天快要黑定时方才抵达对岸。对岸即是大山,为了尽快摆脱险境,他们翻过大山又急急忙忙奔走了个把时辰。夜已渐深,寒气更浓。二人身着湿衣,前一阵子奔走得急,还感觉不到寒冷,当脚步慢了下来时,奇寒锥入肌骨。
“今夜伪齐兵不会追上来了,先找个地方烤干衣服。”王伦对范宁道。
又胡乱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寻着一座茅舍。王伦叩门,说他们是收药材的商人,因失足落水,想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门开了,主人是一位老汉,也不多问,搬来柴块将屋中火笼烧旺,又为两位不速之客拿来几个红薯。王伦、范宁已经饿急,说声“多谢”,便狼吞虎咽。老汉见状,又从里屋拿出几个面馍。
王伦千恩万谢,吃罢便问老汉这是何地。老汉回说此地为香山。
王伦又问:“伊阙镇多远?”
“不远,也就三四十里地。”
跑了半宿,还在伊河边。王伦与范宁对视一眼,又对老汉道:“老人家且去安歇,我们烤干衣服,只在火堆旁打个盹就行。”
王伦与范宁商议,此地既然距离伊阙关不远,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最后决定平明动身,进入少室山。只要进入了大山,才会摆脱威胁。然后沿颍水南下,直抵淮南。
然而,从下半夜开始,王伦先是奇寒不止,继而高热不退。范宁试了试王伦的额头,与火炭无异。待到天明时分,范宁也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老汉起床一看,立即吩咐儿子收拾床铺,将王伦抬入房内,随后对范宁道:“这位客官定是感染了伤寒。”
范宁想想也是,昨天在河水中浸泡了将近个把时辰,又身着湿衣奔走了半宿。王伦毕竟是年过五旬的人了,怎经得起如此折腾?
“不碍事,香山多药草,喝几剂汤药即可痊愈。”东方既白,老汉背起竹篓,拿起尖锄,上山去了。临行前吩咐儿子,将两位客官的一应衣物烧毁,换上自家们的服饰。
老汉的儿子木讷,待爹爹走后,先将王伦、范宁的所有衣物在灶膛焚毁,然后帮王伦、范宁换上山民衣服。中午时分,老汉归来,竹篓里尽是树叶草根。老汉用文火煎煮,服侍王伦与范宁喝下。
三天后,王伦高热渐退。就在这时,一队伪齐士兵来到了山中,闯进茅屋。
“这二人是谁?”头目喝问老汉。
老汉不慌不忙回道:“这是两个收药草的商客。”
头目掴了老汉一掌,骂道:“老匹夫!这分明是江南的使臣!”
老汉并无惧色,缓缓道:“兵爷虽然手中有刀,但不能冤枉好人。”
头目冷笑道:“洛阳城里跑了几个江南汉子,你这儿便来了两个收药材的商客,天下事恁地如此之巧?”
老汉又道:“两个商客来自山东,在小民这儿染上了伤寒。兵爷若是不信,待二位商客病情好转,自去官府由兵爷询问。”
头目哼了一声,走到床边仔细察看。突然,他哈哈大笑,招呼士兵道:“你们看,这哪是山东商客,分明就是洛阳城中逃脱的江南使臣。根根手指带伤。”
老汉与兵士的对话,王伦听得清清楚楚。他的高热虽然有所减退,但四肢无力。王伦闭着眼睛想,能不能渡过此劫,全凭天命。
“无耻刁民,竟敢耍弄大爷!”头目举起战刀,一脚将老汉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