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守贞看一眼田栎,淡淡道:“下官已至垂暮,权贵能奈我何?下官是想,此事既然涉及胥参政和李家兄弟,引黄入梁山泊就会变得难以预测。”
“不就是宫中有李淑妃吗?难道皇上不以国事为重?”田栎直通通说完,目光直视着完颜守贞。
老实说,完颜守贞不喜欢这种神情,但他又不得不回应。
“皇上当然以国事为重!”完颜守贞毫不迟疑地说道。只是后半句——皇上有时候遭人蒙蔽——没有说出来。
“下官这就再上一道奏疏,向皇上禀明梁山泊移民垦殖的情形。”田栎奋然起身。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皇上了,完颜守贞哀哀地想。
就在田栎准备再上奏本时,胥持国紧急约见了李师儿的二哥李喜儿。
李氏兄妹为渥城县人(河北安新县),自幼家贫,爹爹盗墓为业,被官府捉拿,全家沦为了监户。李师儿十岁那年选入宫中,起初,跟宫教张建学文辞。张建是代州人,与同为代州人的胥持国关系不错。胥持国在太子府任司经,掌管经史图籍、笔墨纸砚,同时又兼掌饮令,负责完颜璟的饮食起居,官职虽然低微,却是东宫红人,即使在完颜雍面前,偶尔也能说得上话。张建不止一次对胥持国说宫女李师儿才貌俱佳,前途不可限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定二十九年正月,完颜雍驾崩,二十一岁的完颜璟于祖父灵前继位。对于宫闱局提点梁道来说,第一件大事就是为新皇充实后宫。原来,早在完颜璟十六岁那年,由完颜雍做主娶了平章政事蒲察通的侄女为妻。谁知道比完颜璟大三岁的蒲察氏天年不假,在完颜璟登基前一个月病逝了。如今完颜璟做了皇帝,身边却没个称心如意的女子。此时的胥持国因为完颜璟登基,结束了他的司经和饮令生涯,升任宫籍监。在得知梁道正为皇上选秀发愁后,赶紧来到宫闱局告诉梁道,说教坊有佳人。梁道将信将疑。胥持国便将他拉到教坊内,没想只一眼梁道就惊住了,这一年李师儿十七岁。
李师儿由教坊来到后宫。后宫虽然宫女成群,并无绝色,完颜璟对此也似乎不大中意,转眼到了重五节。重五节歇朝一天。前些年,每逢重五节,皇室成员要到郊外射柳。大定后期,完颜雍崇文,射柳之俗渐渐变成了作画吟诗。完颜璟刚刚即位,政事颇繁,用过早膳便要去仁政殿。正要出门,忽听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陛下要人磨墨吗?”
完颜璟问梁道:“此是何人?”
“回陛下,她叫李师儿,是刚进宫的新人。颇通翰墨,书画俱佳。”
“宣她进来吧。”后两句话引起了完颜璟的兴趣。
对于阅遍佳丽的完颜璟来说,李师儿的美丽仍然令他眼前一亮。待李师儿跪下行过礼后,完颜璟问:“你会书画?”
李师儿妩媚一笑道:“回陛下,梁贵人过誉了,奴家只是浅学。”
完颜璟见李师儿楚楚动人,心情愉悦,随口道:“朕出个字联,你可答得?”
“奴家愿意一试。”
“鸿是江边鸟。”
“蚕为天下虫。”李师儿未加思索。
“二人土上坐。”
“一月日边明。”
梁道为李师儿捏了一把汗,担心一时答不上来扫了皇上的兴致,忙道:“陛下,行啦,行啦!”
完颜璟将手一摆:“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
“长巾帐内女子好,乔女更娇。”
完颜璟不禁龙颜大悦,点头道:“妙!对答得妙!”
当晚,李师儿就搬进了西苑,不久即封为了淑妃。
此时李师儿的爹爹已死,家中就阿妈及两个兄长。为养家糊口,大哥李铁哥整日赶着小毛驴帮人拉水,李喜儿则浪**街头。李师儿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李喜儿与李铁哥也顿时成了大金国显贵。
李喜儿与李铁哥在梁山泊圈地,是胥持国升任工部侍郎之后的事。工部掌管屯田,梁山泊所属荒地原本是为了安置南迁之民,胥持国在移民安置中大做手脚,将若干土地圈到了自己和李氏兄弟名下。现在,若将黄河水引入梁山泊,等于截断了胥持国与李氏兄弟的财路。胥持国无所谓,他在代州还有不少田产。李氏兄弟就不一样了,他们刚刚走出寒微,对于饥寒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梁山泊的土地就等于他们的命脉。
在紫阳楼,胥持国一边品茶,一边将田栎上书,建议疏浚山东河道的事告诉了李喜儿。李喜儿跟李师儿一样,生得眉清目秀。早年跟随爹爹盗墓,因为年龄太小没有流配。成为监户后,因生活所迫偷鸡摸狗。李喜儿的这些经历使他受益匪浅,他远比哥哥李铁哥狡黠狠辣。正因为如此,胥持国遇事只叫他。
疏浚山东河道,说白了就是将黄河水再次引往梁山泊。李喜儿的心拎起来了,如果将黄河水引往梁山泊了,他们在梁山泊的土地就会化为乌有。
“皇上的意思呢?”李喜儿听胥持国大略讲完经过,急忙问。
胥持国道:“皇上这次没有点头。但皇上这次没点头并不意味着下次也不点头,要是田栎再上奏本呢?”
李喜儿问道:“胥公的意思是让自家进宫一趟,去跟淑妃娘娘说说?”
胥持国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由淑妃娘娘进言不妥。再说了,淑妃娘娘恐怕也不会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