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见徐景望毫不忌讳自己的丑陋,强打起精神道:“巡检说得对,异貌必有异才。”
徐景望依旧不亢不卑:“请安抚移步后厅,下官有要事禀告。”
吴曦抱着一颗好奇的心来到后厅,待吏胥献茶毕,徐景望道:“安抚不喜下官之貌,可下官深受吴氏之恩,有句话骨鲠在喉,不得不说。”
“请讲。”
徐景望道:“安抚回蜀,如龙归大海,虎至深山。不知安抚想过没有,回山之虎与归海之龙是否仍有羁绊?”
吴曦反问:“巡检以为呢?”
徐景望答道:“下官以为,在兴州大军设置副都统,即是困龙之枷与羁虎之索。”
吴曦没有吱声,他何尝不知朝廷在兴州大军设立副都统是对边疆要员的不信任。
徐景望又道:“安抚若要大展宏图,当务之急是罢黜副帅,军权在握。”
吴曦摇摇头道:“副帅乃朝廷所置,迄今已然九载,岂能随意撤销?”
徐景望仰天一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官眼里,那王大节不过山野莽夫,举手之间即可贬窜。”
闻言,吴曦心中“砰”地一响。
徐景望问道:“安抚可知庆元六年,川中军饷被劫?”
吴曦略略一想,点头道:“有所耳闻。”
“要想扳倒王大节,安抚须得重查军饷被劫一案。”
出兴州西行为阴平,阴平有正邪二道,邪道又称古道,当年邓艾伐蜀,即由阴平邪道进入成都平原。数百年间阴平邪道几乎无人行走,但在嘉泰二年十月的一个下午,一名老者和一名壮汉拍马驰过阴平桥头。
越往前走山势越险,只见危岩耸天,古木森森,二人只得下马步行。正行走间,一道高坎上跃出几条汉子,个个须发披肩,衣衫褴褛。
“来者何人?”汉子们张弓搭箭,厉声喝问。
老者径直上前答道:“你们的贵人。”
“贵人?”张弓搭箭的汉子们疑疑惑惑。
“是的,贵人。”老者大声道,“快快带我去见你们的头目。”
老者是徐景望,壮汉是褚青,他们跟随汉子们来到一个岩洞。十月的天气,岩洞内便已寒气逼人。洞中有一火堆,若干人正围着火堆取暖。
“刘爷,这老汉说是贵人,要见你。”一名弓手将徐景望带到火堆前。
叫刘爷的也是须发凌乱,衣衫破烂。他手按刀柄,盯着徐景望问道:“好大的口气,你说你是自家们的贵人?”
徐景望不恭不倨道:“正是。”
围坐在火堆旁的众人一阵嘎嘎乱笑。见状,徐景望提高声音对刘爷道:“我说是你的贵人,因为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刘耿。”刘爷一呆,笑声倏忽消失,徐景望看着他继续道,“你私吞军饷五十万,川蜀大小官府都在缉拿你。”
刘耿呆了一会儿,跳起身道:“你也敢说是自家们私吞了军饷?”说罢举起腰刀,逼向徐景望。褚青一拳打翻身边的汉子,抢身上前护着。
“没事,”徐景望对褚青说罢,用指头将刘耿的腰刀拨开,“将爷私吞军饷与我何干?我说的贵人,是能为刘爷化解灾厄,不然叫什么贵人?”
“你当自家们是三岁小孩,拿这等胡言乱语哄骗得了自家?说,你是不是官军的探子?”刘耿哈哈大笑,再次拿刀逼向徐景望。
“将爷莫要心急,待自家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徐景望再次将腰刀拨开,饮完水,在一块石墩上坐下道,“刘耿,两年多来你躲在这黑风谷内,风餐露宿,春秋不辨,你想过后路吗?”
刘耿愣怔了,道:“后路?自家们哪有什么后路?”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想后路犹可,你的弟兄们呢,难道跟你一起困死在这黑风谷么?”
刘耿望望众人,逐渐气馁,瓮声瓮气道:“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办法,可我有啊。”徐景望提高声音。
“你有办法?”刘耿将信将疑。
“我要是不能为你们消灾去厄,冒死前来黑风谷为哪般?”徐景望大喝一声,“都站过来,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