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毕再遇目前为武官第三十八阶,从七品武节郎。在重阶不重品的宋代,武节郎相当低微,而镇守一方的都统,官阶至少要进入中级武官系列。
李璧折中道:“下官以为,暂不除授毕再遇镇江都统之职。超升毕再遇为武功大夫,以镇江副都统之职统领镇江大军。”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武功大夫为武官“诸司正使”的最高一阶。
接下来草拟任命,即刻封发。
“还有,李汝翼同样罪不可恕,着免去主管马军司公事职事,贬官三秩,回京待勘。命殿前司郭果前往建康,接替李汝翼之职。”
陈自强又问:“郭果一去,殿前司何人掌管?”
“夏震。”
闻言,李璧微微一怔。
夏震明州人,出身武科,郭棣任殿帅时选为班直。夏震不苟言笑,任事勤勉,待人恭谨,后任者郭杲、吴曦、郭果都十分赏识,渐渐升至中军统制。
“下官以为不可。”李璧摇头回道。
韩侂胄翻动眼皮问:“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李璧说不出。他只是感觉夏震并非可靠之人,一个并非可靠之人主管京师安危,李璧感到担心。
韩侂胄道:“夏震资望尚浅,暂摄殿前司主管公事。”
没想陈自强也附和李璧的意见:“李相公忧虑得是,殿前司不能轻易交付他人执掌,请太师三思。”
韩侂胄一时没有答话,把目光投向张岩:“肖翁以为呢?”
张岩是何等机警之人,他已看出人事变动后面的玄机,回道:“恕下官斗胆一句,郭倬不可杀。”
韩侂胄沉默了。不错,解除郭倪的兵权与调走郭果,都是为了斩杀郭倬。
张岩继续道:“太师与郭家,犹如树干与树根。斩杀郭倬,是斫其根系。一旦根系斫尽,树干何以矗立!”
闻言,李璧接过话头道:“张相公说得极是。目今北伐失利,朝中反战者必定干扰圣听。官家原本踌躇,此时若为斩杀郭倬而支走郭果,太师无异于自断臂膀。”
陈自强也劝道:“郭氏一门执掌殿前司多年,枝叶繁茂,只要郭殿帅安坐殿岩,就能确保京师无虞。”
这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只要不杀郭倬,有郭果坐镇殿前司,无论反战言和者怎样**,都不足为惧,就是皇上想改弦更张,也得慎之又慎。韩侂胄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不杀郭倬,实在难平心头之恨!刘集溃逃,置田俊迈于不顾,身为一军主将,万死莫赎!良久,他将手一摆:“此事日后再议。”说罢,阴沉着脸踽踽而去。
用罢晚膳,韩侂胄早早睡下了。可一想到皇甫斌、郭倬、李汝翼、商荣等败军之将,靡费钱粮,折损将士,重挫士气,自戕国威,他便心如刀剐,辗转反侧。
就这时,周筠来报,说扬州来人了。
韩侂胄披衣起床,步至客厅,扬州来人原是郭僎。
“太尉不在扬州,来临安有何公干?”韩侂胄一反过去的热烈,口吻冷淡。
郭僎和颜悦色地回道:“小将奉兄长之命,特来拜会太师。”
韩侂胄目光灼灼,声音铿锵:“拜会就不必了。复命你家兄长,身为大宋军人,当以国难为重,多思报效。”
“太师教导的是,小将一定转告兄长。”郭僎连连点头,停一停又道,“前次出兵,偶遇蹉跌,兄长正在布置军马,准备再战。”
韩侂胄心头怒火拱动,费了老大劲才镇静下来,冷冷地问:“你家兄长不是自比诸葛吗,为什么首次出师便迭遭败绩?”
郭僎一时很窘,不再答话,遂挥一挥手,一名亲随捧着一只雕刻精致的箱箧进来,放在韩侂胄面前。
“这是——”韩侂胄一指箱箧。
“兄长听说太师喜爱古玩,”郭僎努努嘴,亲随将箱箧打开。
韩侂胄只一瞥,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鹳鱼石斧图彩陶罐!韩侂胄自幼浸**于古玩市井,鹳鱼石斧图彩陶罐只是听人传言,还从未见过实物。
“兄长说,这物件已有上万年的历史。”郭僎一脸巴结之色,“太师若是喜爱,就自个儿把玩,太师若是不喜欢,随意送人也行。”说罢,匆匆告辞。
韩侂胄像泥塑一样端坐不动。
周筠送客回来,踮着脚步走近前,啧啧叫奇:“无价之宝!无价之宝!”
“真的是无价么?”韩侂胄抬起眼帘问。
“真的无价。”周筠点头,接着道,“小人听人说这陶罐世上仅存两件,一件在高丽,一件在大理。高丽国王和大理总管都把这物件当作国宝,任你出多少钱都不卖,难怪人说太师洪福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