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吴曦不语了,良久才问众人:“事已至此,是战还是不战?”
众人沉默。
吴曦环顾四周,自言自语一般:“倘若不战,当如何回复太师?”
又沉默一阵,吴晫道:“虏人势大,如何再战?”
吴晓接着道:“弟弟说的是,目今只宜严守各处关隘,以防虏人偷袭。”
吴曦长叹一声,忧伤地说道:“下官每每想起太师所托,便心如汤煮!”
徐景望劝道:“宣抚不要过度忧虑。淮东取宿州不克,荆湖攻唐州失利。依下官看来,虏人的气焰正炽,北伐不得其时。”
“当年下官归蜀,多亏太师鼎力相助。下官曾对太师许诺,北伐之日,当率西蜀之兵克秦陇,捣长安,与太师会兵中原!可如今大恩未酬,有志难展……”吴曦的眼角涌出几滴泪水。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相劝,直到灵岩寺住持前来请吴曦用斋,吴曦才抹去泪滴,强颜欢笑。
九十月间,秦陇一线十分平静,好像没有发生大战似的,吴曦的神情也逐渐好转。程松在兴元致书吴曦,要他赴兴元议事,吴曦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十月的一天深夜,吴曦正要就寝,卫士领进一个人来。他披衣出来一看,来人原是吴端。吴端为吴曦的远房堂兄,吴挺任兴州都统时招录麾下。王大节代掌兴州都统期间,吴端遭到了排斥,吴曦驱逐王大节后,又将吴端召了回来。吴曦见吴端能言善辩,忠心耿耿,便辟为行军参议。
“你……你还活着?”吴曦大惊道。
吴端嘻嘻一笑道:“托宣抚的福,下官不单活着,尚且活得很好。”
吴曦屏退卫士,问道:“你来自虏营?”
吴端点头。
“来做说客?”吴曦脸色一变。
“下官揣有大金皇帝诏书。若宣抚归顺金国,当封蜀王。”
“大胆贼厮!”吴曦霍地而起,怒目圆睁,“你私下里认贼作父不说,今日竟还来蛊惑本帅,就不怕本帅剥了你的皮吗?”
“下官若是怕宣抚剥皮,就不会回来了。”吴端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绢囊,徐徐打开,取出诏书,置于吴曦面前,“此诏为金国皇帝完颜璟亲手所书,面谕下官,一定要当面交给宣抚。”
吴曦瞥了一眼,低喝道:“带上你的诏书快滚!”
吴端不慌不忙道:“宣抚忠心不二。只是不知宣抚想过没有,兴兵以来未复寸土,宣抚何以向朝廷交代?”
“滚!快滚!”吴曦双眼喷火。
“既如此,下官先行告退。”
待吴端退出门外,吴曦叫来卫士,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是夜,吴曦思绪芜杂。吴端一句话道出了吴曦的难堪与窘迫,三战三败,如何交代?朝廷他可以不理,但韩太师那儿他必须有个说法。他深知韩太师的为人,一旦为韩太师不容,他的结局恐怕比王大节还惨。差不多整宿未眠,次日一大早起床,吴曦即将徐景望并吴晓、吴晫召来。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吴晫新纳了一名小妾,夜夜欢娱,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
吴曦白了吴晫一眼,将昨夜吴端潜进府邸的事叙说一遍。这情况实在太重大了,众人都不敢吱声,书房里静得宛如古墓。
“宣……宣抚如何主张?”徐景望轻声打破沉寂。
吴曦摇摇头道:“今日召你等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过了一阵,徐景望又问道:“吴端现在何处?”
吴曦回道:“昨晚已被我扣押,拘在安抚司后院。”
“这就好,这就好。”徐景望连连点头。
吴晫叫起来道:“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依我看为上上之策!”
徐景望问吴晫:“何谓上上之策?”
吴晫回道:“守也难守,打也难打,倒不如割地称王来得快活!”
吴曦喝道:“一派胡言!”
徐景望慢悠悠道:“宣抚莫恼,据下官看来,四哥儿所言倒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