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然大行,新君嗣位迫在眉睫。司天监建言,三日后即为吉时,可扶太子继位。”
贾似道心底“咯噔”一响,问:“大行皇帝可有遗诏?”
谢道清略显迟疑:“皇帝走得匆忽,未有。”
贾似道听罢眼睛一亮,言斟句酌道:“新君嗣立,万民所系。圣人为一国之母,当慎之又慎。”
谢道清没有接话。
“太子呢?”贾似道问。
“太子刚才还在。”谢道清举目四顾,问众人道,“你们可曾见得太子?”
众人一齐摇头。
“还不快去找?!”谢道清皱起眉头。
不多会儿,赵禥迈着轻快的脚步一溜小跑进来,问:“母后召我?”
赵禥个头高挑,面皮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无当,时时显得无辜与迷茫。这位嗣君永远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有值得他操心的事情。
“太子去哪儿了?”谢道清冷着脸问。
赵禥窘迫一笑。
在座的众人都心底明白,太子嗜好女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刚才一定是趁机溜出了福宁殿,又在与哪个宫女耍弄。谢道清自然清楚赵禥的痼癖,她缓和一下神情,对赵禥说道:“你是太子,当为大行皇帝守孝,不得轻离灵堂。”
“是,母后。”赵禥答,眼中并无悲戚。
谢道清一扬手:“你去吧。”
“哎。”赵禥应一声,扭头就走,脚步依然是那样轻快。
偏殿一阵寂寥,贾似道打破沉默,对谢道清说道:“臣有本要奏。”
“递上来。”
贾似道呈上皮龙荣与朱熠的札子。
谢道清阅毕,折起笼入袖中:“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要事与贾卿商议。”待众人退出阁子,内侍掩上门,谢道清掏出皮龙荣与朱熠的奏折道,“这朱熠、皮龙荣老糊涂了么?改立嗣君,想谋逆不成?”
“臣以为,皮龙荣与朱熠的胆子虽大,却是出于忠荩。”对于谢道清的指摘,贾似道有心理准备。
“哼,忠荩!”谢道清皱眉道,“太子为大行皇帝所立,如今欲改立他人,这不是悖逆是什么?”
“莫非圣人真的想把社稷交给太子手里?臣知道,太子为大行皇帝册立,可大行皇帝并无诏旨让太子继位,更改国储并非忤逆。”
太子已在宫中生活了十三年,谢道清何尝不知太子才智阙失?谢道清身在大内,更是深知社稷之重与国事之艰。静了半晌,她用低缓的语调说道:“更改储君事关重大,奴家做不了主。”
贾似道断然摇头道:“圣人为一国之母,圣人的旨意即是圣上的旨意。”
谢道清没有接话,沉吟片刻后道:“此事勿用再提,卿且退下。”
“圣人!”贾似道心底一凉,忍不住低叫一声。
谢道清摇摇头,不再言语。
没想谢道清会是这样一种态度。从宫里出来,贾似道沮丧万分。阴晦的天色,料峭的北风,令沮丧慢慢发酵,如一剂慢性毒药,侵蚀着心绪。
“去政事堂吗相公?”导从问道。
“不,回后乐园。”
贾似道的府邸原在清河坊,景定元年回京主政后,赵昀将位于西湖之畔的集芳园赏给了贾似道。集芳园是一座水上林园,为寿皇赵昚所建。贾似道加于修缮,迁入后更名后乐园,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意。
肩舆还未抵达湖畔,即被一乘大轿挡住了去路。一名紫衣吏快步走到肩舆旁,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丞相,大王有请。”
“大王?”贾似道问,“哪位大王?”
“荣王。”
闻言,贾似道心底轰然一响。
紫衣吏用手一指:“大王吩咐过了,请丞相乘坐大王的轿舆。”
“这……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