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计除阉珰
沸沸扬扬的庆元党案,持续到庆元三年才正式结束。至此,与留正、赵汝愚相关的大臣和士子几乎全部赶出了临安。如今在各个政府部门任事的大小官员,要么原来与留正、赵汝愚存在矛盾,要么就是罢黜赵汝愚后提拔的新人。无论是与赵汝愚有隙的旧臣,还是新近提携的臣工,韩侂胄的地位无疑得到了极大巩固。官至开府仪同三司的韩侂胄虽然宫祠在家,但诸多国事都要参与决策。尤其选人用人,赵扩总是要先听一听他的意见。各地帅守、总领、知府知州、提点提举,但凡进京待铨,先要拜访韩府,再拜访宰执。
对于韩侂胄如日中天的权势,王德谦最为嫌恶。如果没有韩侂胄,王德谦自会心安理得。王德谦是东宫旧人,皇上对他恩眷未衰。可皇上对韩侂胄的恩宠实在太大了,韩侂胄的权势胜过宰执,而他不过一个押班。这种巨大的落差让王德谦的嫌恶不断发酵,致使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小黄门冯成跟王德谦是同乡,又因他的举荐才进宫做了内侍,遂拜王德谦为亚父。冯成见王德谦坐卧不宁,日渐消瘦,遂问道:“亚父近来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王德谦叹口气道:“官家如今单宠韩侂胄,我们这些旧人都遭到冷落,想来好不伤心。”
冯成身在大内,了解朝中的事情,对于亚父的处境既深感委屈,也暗暗焦虑。可官家恩宠韩侂胄,他一个小黄门只能干着急,因而叹道:“亚父不必感伤,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
王德谦恶狠狠道:“用不了三十年,自家的骨头都成了鼓槌!”
王德谦是江宁府人,距离秦桧的老家汤山仅一箭之地。他自幼家贫,与仕途无缘,于是申报官府自割其势,进入宫廷。王德谦没有出将入相的奢望,但他却期盼出人头地。如果老来身有勋名,也不枉含辛忍辱来人世一遭。然而,官家却把恩眷给了韩侂胄一个人。
冯成突然道:“亚父,您为何不把圣上的恩宠夺回来呢?”
王德谦眯眼看着冯成道:“夺回圣上的恩宠?”
“可不是。圣上恩宠韩侂胄,那是因为他有定策之功。亚父终日跟随圣上左右,要让圣上加恩,机会多得是。”
王德谦伤感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一个去势之人,文不会赋诗,武不能挽弓,圣上怎么会加恩自家?”
冯成想了想道:“亚父可以给圣上选妃。”
王德谦闻言眼前一亮。
“孩儿认识一个人,名叫杨石。他曾说他有一个小姑,不仅美貌绝伦,而且诗词书画,无一不佳。”
“世上竟有这样的奇女子?”王德谦喜出望外。
“千真万确。”
“既如此,快去把杨石找来。”
当天,冯成便把杨石领到了王德谦面前。
“杨石拜见中贵人。”杨石拱手行礼,声音清朗。
王德谦客气道:“杨太尉久仰,快入座,快入座。”
待杨石落座,小黄门献上茶汤,王德谦问道:“杨太尉现在何处供职?”
杨石答道:“回中贵人,下官目前任合门祗候。”
合门祗候是合门司的低级官员。这些武选官在合门司待满三年后,经过考察,再外放州郡出任团练副使之类的低级武官。
冯成在一旁道:“杨太尉的大祖父乃是昔日开封府通判杨全。”
靖康年间,金兵围攻京城,开封府通判杨全率领五百死士守卫宣化门,不幸中炮石遇难,被赵桓敕封为“忠靖侯”。
王德谦惊讶道:“难怪得杨太尉英气扑面,原来是忠良之后。”
杨石脸膛一红道:“为国尽忠,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停了停,王德谦又问道:“听说太尉有一小姑,天资聪慧,倾国倾城,不知是真是假?”
杨石点头道:“真有其事。”
王德谦急忙问道:“现在居住何处?是否已婚?”
杨石道:“三年前祖父过世,小姑未能出阁。祖父过世后,一直跟随爹爹居住在吉州。至于婚配,据小将得知,尚未许配他人。”
王德谦道:“下官今日请太尉来,是有一事相商。圣上登基数载,勤于国事,日理万机,至今六宫冷清。下官决意奏明圣上,选一贤德之人纳入后宫。太尉能否手书一札,下官这就派人赶往吉州,请小姑前来临安备选,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入宫备选,对于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子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喜事,然而杨石的脸上并无惊喜,反而面呈难色:“回中贵人,我那小姑不一定前来。”
王德谦诧异道:“这是为何?”
杨石迟疑道:“尚能得到圣上的恩眷,那自然是祖宗的恩德。只是……只是我那小姑……眼界极高……”
王德谦想了想道:“既如此,太尉先不言明备选一事,待下官安排圣上与小姑在宫外相见后,视情形而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