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战六合
由于郭倪无能,麾下几路大军全面溃败,损失惨重。紧急文书送抵镇江,宣抚使邓友龙看罢心惊肉跳。他不敢怠慢,立刻将前方战情上报枢密院。都承旨苏师旦看罢来自扬州招抚司的公文,更是吓得半死,几乎是抖索着身子来到政事堂。在机速房门口,苏师旦镇定了很久才轻轻推门进入。
这是下午,五月的临安城阳光已十分热烈,红樱花争妍斗艳,迎春花繁星点点,就连朴实无华的垂柳也意气飞扬,无风自摇。但对平章军国事韩侂胄来说,实在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致,尽管此时立于窗前,但连扑面而来的春天气息他都毫无觉察。
前方战事糟糕透顶。前几天,京西北路招抚司传来战报,说皇甫斌在唐州城下遭遇金兵突袭,三万大军折损近半。贼厮皇甫斌,直是辱没祖宗!皇甫斌先祖为皇甫继明,屡与辽战,以大功闻于朝廷。
按照枢密院的命令,赵淳进驻襄阳,皇甫斌移屯信阳。信阳为三关重地(武胜关、九里关、平靖关),京西北路门户。然而,皇甫斌在没有请示赵淳的情况下将鄂州都统司的三万人马全数调往了信阳。韩侂胄闻讯非常气愤,碍于大军在外,未予重责。四月初,皇甫斌向唐州攻击,连下桐柏、泌阳。韩侂胄心中阴影刚刚消散,皇甫斌却在唐州城下遭到河南统军副使徒单铎的伏击,一溃千里。
令韩侂胄震怒的是,惨败而归的皇甫斌仍然不回襄阳,将残部屯扎在随州。枢密院不得不严令皇甫斌七日之内全军撤回襄阳城,与此同时,韩侂胄秘密致书赵淳:皇甫斌一旦回返,即刻褫夺兵权,押往临安。
自战端开启以来,韩侂胄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不,他又有好几天没有回南园了。
苏师旦的脚步再轻,也惊动了韩侂胄,他从窗边回过头来问道:“兴州可有书札?”现在,韩侂胄最关心的是吴曦。吴曦拥众六万,一旦兵出川陇,对金廷将是致命的一击。
“没有。”苏师旦摇头回道。
“吴曦为何迟迟不见动静?”韩侂胄走回桌案,深锁眉头。
“太……太师,”苏师旦抖索着声音道,“扬……扬州……招抚司……有书札……”
韩侂胄见苏师旦面色惨淡,语无伦次,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他在桌案前坐下,镇定着自己。公文还未读完,韩侂胄已是怒火万丈。
“七万大军,攻宿州不克!”韩侂胄噌地跳起身,眼睛血红,额头青筋暴突,狠狠掷书于地,“郭倬贼厮,实在是可恨至极!来人!”
一名吏胥跌跌撞撞进来,见太师盛怒如此,吓得魂不附体。
“传令邓友龙,速斩郭倬报来!”韩侂胄怒吼道。
苏师旦虽然惊惧,但神志并未混乱,待吏胥跌跌撞撞奔出门后。他将韩侂胄面前茶盅内的汤水滗掉,从炭炉上取下铜壶为茶盅续入新水。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轻声道:“太师切忌动怒,动怒伤肝,有碍身体。”
“如此庸将,不斩如何告慰将士,敬谢国人?”韩侂胄声色俱厉。
“太师不知是否想过,”苏师旦提醒道,“那郭倬乃郭倪的亲弟。”
“亲弟?亲弟怎么啦?”韩侂胄眼睛一瞪,“自家照样斩他!”
苏师旦停一停又道:“郭倪为镇江都统兼京东、山东招抚使,权倾一方;郭果任职殿前司,宿卫京城。太师一怒而斩郭倬,郭倪与郭果……”
韩侂胄猛击桌案,茶盅翻了,茶汁流淌一地,怒视着苏师旦道:“他们胆敢如何?”
苏师旦没有答话,上前将茶盅扶正,用衣袖抹去水渍,依然静立一旁。
韩侂胄一时无语,脸色铁青。
苏师旦又道:“下官以为,为长久计,太师须得忍耐一时……”
韩侂胄轰然坐下,过了很久才以低沉的声音对苏师旦道:“去把几位宰执召来。”
很快,陈自强、张岩、李璧来到机速房,韩侂胄命吏胥将扬州招抚司的紧急公文拿给宰执们传看。三位宰执看罢,一个个目瞪口呆。皇甫斌的唐州之败就已经给了众宰执当头一棒,如今淮东之战比皇甫斌败得还惨,那心灵上的震撼可想而知。就连以多谋著称的陈自强也满脸惶然,额头沁出一片汗粒,嗫嚅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这……这可如何是好?”
“先生身为右相,众臣之首,为何这样慌张?胜败乃兵家常事,攻伐征战又岂在一城一地之得失?”韩侂胄很是不满,他还从未斥责过陈自强,陈自强脸上一阵灰白,只听韩侂胄声音铮铮又道,“诸葛亮复兴汉室,六出祁山,何等精忠坚韧?如今王师北伐,稍遭挫劫,没必要大惊小怪!”
陈自强、张岩、李璧均默默垂首。
“我意已决,皇甫斌分军出走,不遵号令,贬官三秩,送琼州编管!鄂州兵马归赵淳统领,坚守襄阳,相机挫敌。”
李璧这才抬起头应道:“太师措置得是。可命赵淳就地征召弓箭手,加以训练,待秋后出兵中原。”
韩侂胄点了下头,以表示对李璧的首肯,接着又道:“淮东一路,郭倪专知扬州,镇江都统及京东、山东招抚使另择他人。”
几位宰执面面相觑,不知太师的用意。要知道郭倪可是太师最为器重的将领,为何要去掉他的两份最重要的职事?尤其镇江都统,手握数万兵马,是为京畿屏障。
张岩问道:“太师可有人选?”
“毕再遇。”
毕再遇这个名字宰执大臣们并不陌生。取泗州,八十七人;战灵璧,五千兵马。难能可贵的是,全军溃退之际,毕再遇竟然在灵璧城下将金兵杀得大败。
陈自强有些迟疑道:“毕再遇确实为难得将才,只是官职太过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