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生与死
这一年,雨水似是特别多。
一连几月,阴雨连绵,冷风飒飒。
纤纭小腹日渐凸隆,窗外,秋雨纷飞,冷冷长风,飘摇不定,忽缓忽急。
翠绿清油的芭蕉,被雨水洗净周身的细尘,迎风垂首,卑躬屈膝,一边细竹,在**雨连绵中,高昂挺拔,纤纭执笔研磨,思绪难宁,自从怀孕,心思便愈发不安,胡乱画着雨中翠竹,笔笔勾勒,苦墨浓郁,那竹中,便有翠绿幽凉,骄气空傲,柔弱里亦有几分坚强。
可终究,感觉欠缺了什么。
纤纭细指柔白,窗外飘雨泠泠,沾湿纤纭素白裙裳。
墨迹一分分深入,她想要努力平静下心绪,但,心乱则笔乱,那翠竹中,绵雨里,终还是笔触深浅不一。
她秀眉凝结,她知道,这每一笔下都是对欧阳夙的切切思念。
她没有一刻,如此期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若只有他的出生,才能换取欧阳夙的性命,那么她恨不能立时便产下这腹中的孩子。
突地,轩窗被疾风突破,扑进冷风疾雨飒飒,适才尚柔和的细雨,此刻汹涌如潮。
纤纭墨发被狂风吹乱,一声雷鸣,手中白玉笔掉落在地,一纸墨画,顷刻毁于一旦。
纤纭惊凝的望着,窗外,那支碧翠高挺的湘竹,被暴风骤雨折断,墨空,雨疾风燥,如同砚台中浓浓的墨汁,冰冷而漆黑。
纤纭素衣淋湿,惊异的望着窗外,内心翻滚无定,璀璨星眸,再没了昔日绝代光华,有的,只是恐惧与慌乱。
为什么,今夜的雨这样凉,这样冷?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那墨画中高挺的翠竹,究竟欠缺了什么!
欠缺的,便是这宁折不弯的风骨!
内心莫名不安,有泪水落下,无端的伤感如暴雨侵袭,这彻心蚀骨的伤感又是来自于哪里?
泪意越发汹涌难抑,那折断的翠竹,暴露在风雨中,刺痛纤纭流泪的双眼。
一定有事发生,一定有事,在这暴雨连连的深夜里发生!
到底是什么事,惹得自己如此伤心欲绝!
仅仅是那折断的竹,和这连夜不休的暴雨侵袭吗?
她轻抚凸隆的小腹,苍白的雪容,淌尽泪水悲绝……
果然,一切远没有停止。
这一夜,风雨狂作,水芙宫忙做一片。
五月,雨落风摧,纯白娇红的木香花依旧香气徘徊。
痛,穿心蚀骨的痛,肝肠寸断、心肺剧碎。
纤纭躺在锦**,汗水早已湿透面容,她苍白的容颜,被剧痛侵袭,痛不欲生!
她紧紧抓住缠丝锦被,撕裂的布绸声,刺入耳鼓,分明可闻。
风雨狂骤,在窗外悲吼哀号。
突地,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破风雨,安稳住躁动的人心。
赵昂惊动,转身走入内殿,迎面而来的是喜色盈盈的稳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淑妃为皇上生下一名龙子!”
男孩!
赵昂狂喜,接过稳婆怀中孩子,微红的小脸、抿动的双唇,他殷殷望着,喜悦自心底由衷而来,全然忘却了这个孩子是怎般痛苦的来到这个世上,他的降生,许是另一场斗争的开始。
纤纭无力的支撑眼睫,绵弱的身子,缓缓支撑,适才,她看过了孩子,孩子的肩上有一块殷红的胎痣,她记得,欧阳夙的肩上同样有一块大小一般的印记。
心底悲酸,望着赵昂的喜色,竟有凄楚的心寒。